帝国的士兵在如雨的破魔射攻击下,纷纷倒了下去,他们掉进河里,随河水飘荡,一下下撞击着浮桥。他们倒在了地上,被身后红了眼睛的战友践踏。帝国的士兵看着河面上的浮桥,就象看着七千具战友的尸体,他们疯狂。他们看着桥那边的城门,他们兴奋,这些士兵已经习惯了一成不变的搏杀,他们并不害怕在正面战争中的死亡,他们真的习惯了。所以,当他们确信可以和对方血肉相搏时,恐惧已渐渐开始消失,取而带之的便成了习惯的热血沸腾,是的,他们同样是一群有着激情的男儿。
德西瓦尔的城门竟是关闭的,帝国的士兵有些懵了,他们从来没见过有哪个指挥者会关闭城门,因为这些城门再坚固,也不可能抵挡住攻城军队的连番冲击,难道他们没有看到这些士兵中手举巨斧、巨槌的力士?对方的指挥者能安排出那一系列惊人的战术,居然会忽视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究竟是傻瓜,还是天才。
帝国的士兵已无暇去辨别,既然对方放弃了城门的攻守战,他们自然不会客气。于是,斧、槌分开人群径直向城门砸去。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闷响,城门已经在颤抖,帝国士兵的脸上挂满了得意的笑容,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在巷战里,联邦士兵一张张惊恐的面容。
城下是一片破魔射威力顿减的地方,越来越多的联邦士兵越过浮桥聚集到这片只有十米宽的地带,他们爱等待着城门被力士轰开的那一刻。但在他们期望的情景出现之前,灾难却先一步到来了,头顶忽然响起的浇水声虽然没有砸门的声音那样引人注意,可还是有人抬头望去,他们惊讶着,为什么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那些从城头泼下的“水”依然能冒出如此显眼的热气?
他们想躲闪,可拥挤的人群再没有了可以自由转动的余地。泼下来的绝对不是水,是油,烧得滚沸的油。如果一个人有被火灼过和被油烫过的经历,他绝对会知道,被火灼过并不一定会受伤,而被油溅到一定会起泡。所以,人们害怕滚油更甚过害怕火,那就象一个心灵的魔咒,是谁也不能抵抗的。帝国士兵成群成群的惨嗷着,那种痛楚是决不会有人能忍受的,慌乱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地蔓延开去,士兵宁可死亡,也没有人愿意被这样折磨。
城头上的沸油还在不停地向下浇去,仿佛城头上的人已经乐此不疲,他们喜欢听到城下的敌人极度痛苦的惨叫,他们喜欢看到自己的同类扭曲变形的痛苦,这就是战争,这就是战争中的人,因为战争而扭曲了心理的人。
惊慌的帝国士兵开始向回逃跑,他们没有错,他们只想逃离这个炼狱。只可惜现在他们错了,因为浮桥上正有不断涌上来的战友,于是,他们相互挤撞着掉下河去。跟着,城头上的油开始向河里泼去,紧接着从城头上洒下了点点火种。
火种,多么神圣的名字,想到了火种,人们会想到什么?自由?光明?希望?可现在火种已经再不会让帝国士兵感到一丝可爱,因为这些火种是要命的,它们带来的是漫天的火焰,足以将人烤熟的火焰。联邦的反击到现在才真正展开,一展开就带来让人无法逃避的死亡,整条河里,整个德西瓦尔城前的土地上都被火光笼罩了。
帝国士兵的斗志被彻底瓦解了,他们不得不选择逃避,兵败如山倒,谁也不能喝止,谁也不忍心喝止,特耶海特也不能,所以,他也随着大军撤了回来,他不狼狈,却万分的难受,因为他的士兵已经狼狈到了极点,狼狈到他想永远忘记这一天。
特耶海特几乎不敢听伤亡报告,因为他知道那将是他无法接受的一个数字,但他必须得听,而这个数字竟超过了他所不能承受的限度,这一天里,帝国士兵损失了五万。五万,这是什么概念,一个德西瓦尔城的守军不过两万,就这一天他竟损失了五万士兵,而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这五万人的牺牲竟没能给联邦带来什么损害。
特耶海特竟在自己的手下面前揪起了头发,一大缕一大缕的揪,他的嘴唇已经在出血,六万多人战死了,在他的指挥下死了,可德西瓦尔还在联邦手中,甚至对方没有付出什么代价。这是战争吗?不是,这倒象一场游戏,一场猫在戏耍老鼠的游戏。特耶海特决不会承认自己是老鼠,所以,他忽然冷静了下来,他忽然知道了自己再不能急功近利,他想到了求援。或许,他的兵力还是足够的,但他的攻城器械已经再跟不上战争的节奏,他不能再让自己的士兵白白送死,唯有请求内罗亚城再调集足够的攻城器械,这样才能尽快击溃德西瓦尔的防御层,以求上下夹击,充分发挥兵力远胜对方的优势。
德西瓦尔城外的硝烟散去了,难得的四天和平。陆宇轩再也没有派人去袭扰帝国的军队,因为他是聪明人,决不可能在一次无法全歼对手的战争用出他全部的谋略,也不可能拿自己的人去冒险,重复已经使用过的战术。但是他相信,在他们可以安睡的时候,帝国的军队却没有这么好的睡意,因为他们早该草木皆兵了,即使没有遇到袭击也会提心吊胆,甚至会因为长时间没有遭到袭扰,更加忧心忡忡。这是很多人都有的毛病,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反而会疑神疑鬼,期盼而又担忧着自己害怕的事情发生,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
特耶海特的援军终于到了,他却无比的羞愧,不管怎么样,让内罗亚来支持他就已经是一种讽刺。这次到来的不仅有十二架元素攻城,同时还有三万名士兵,特耶海特手下的兵力又达到了德西瓦尔城中守军的两倍之数。
但随军一起来的信使也传达了加沃。潘查赫的副将,帝国三大帅之一的亚西的口信。措辞极为严厉,他告诉特耶海特,内罗亚的形势也不容乐观,现在城里剩下的兵力只有十七万,守国军团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到达。亚西让特耶海特自己看着办,该在多长时间里重新夺回德西瓦尔,千万不能成了帝国的罪人。
这无疑是在责备特耶海特的无能,二十二万大军竟没能攻下德西瓦尔,居然还有脸来请求援助。那三万增援而来的士兵顿时成了烫手的山芋,那是极大的嘲弄,特耶海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搞得他连想死的心都有,最后,特耶海特还是将那三万士兵留了下来,因为他有信心不惜一切尽早夺回德西瓦尔,而且他已经不在乎什么羞辱了,在夺回德西瓦尔之后,他已经打算以死来谢帝国。这是不是特耶海特的悲哀?是他太无能了?还是他的对手太可怕?
战争终于又拉开了帷幕,十五座元素攻城器和四座巨臂抛石器一起向德西瓦尔宣泄着它们的愤怒,短短的时间里,已给联邦的军队带来了千余人的伤亡。陆宇轩依然傲立在城头,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了痛心,他毕竟不是天才,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战友倒下,他的心似被刀割一般。但战争中最常见的不就是伤亡吗,陆宇轩还需要太多时间去适应,去忍受,去学习该怎样无视这些死亡。要知道,在战争中连不可避免的伤亡都忍受不了,会影响一个指挥官的决定,畏首畏尾,不敢轻易决断,丧失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