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墨兰怀了身孕,百里鸢再不让她做一针一线,更不让她下厨做饭,他平日里便只穿了窄袖的衣裳,好方便屋里屋外忙活。
墨兰是眼瞅着他从一个游手好闲的贵公子,变身为居家勤恳的好妇男的,这心情真不是一般的好。
还记得百里鸢刚开始熬粥,第一天熬的太稠,比米饭还硬,气的她舀了一勺砸到他脸上。第二天,他谨记墨兰的教诲,抓到锅里的米粒,那是能数得过来的,墨兰看着一锅的清水寡汤,端了泼到了菜地里,还差点儿烫死了几棵菠菜。百里鸢这回终于开了窍,第三天经过仔细研究,稀稠终于分配了个刚好,嘻哈哈的跟墨兰来讨功,墨兰嗅着那明显带着糊味的粥味儿,心里又酸又甜,一口一口吃下。
直到练到现在,百里鸢已经能做出不差墨兰水平的饭菜,其间的艰辛,不一一言表了。
两夫妻感情好的不像话,就算隔世于外,时刻腻在一起,也都觉得不够,可百里鸢还是怕她会闷,隔五差六的,便将她捂个严实,背着她下山到镇子里放放风,见见人,因为墨兰说,人是群居动物,他怕墨兰天天只对着他一人的脸,会看烦,怕她会因为太闷,会郁结。
墨兰的肚子开始有些显了,百里鸢开心到不行,时常抚摸着她的肚子,给壮壮鸢说话,那幸福的模样,直看的墨兰心都醉了。能这样与他一世,值了。
xx02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的早了一些。
本来说好今天去山下采购的,但昨夜他的索取多了点,墨兰是赖在床上怎么也不想动,直到百里鸢悄悄趴在床头,神秘兮兮地说下雪了,她才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墨兰是极爱雪天的,于是欢喜地起身,要去窗前看,慌得百里鸢赶紧的拿了夹袄披她身上,仔细的给她扣扣子。
墨兰打开了窗,迎面卷着雪花的山风吹过来,冰凉刺骨,直吹她一个激灵。百里鸢快手将窗户关上,扭回头来眉头猛拧,“怎得这么鲁莽?伤了寒可如何是好?你现在连药也不敢胡乱喝的。”
墨兰知道他紧张,讨好的攀上他的脖子,“好了好了,莫气,以后不敢了。”
百里鸢脸上没有露出笑,环手托起她,一边转身,轻轻的重新将窗子打开了一条缝,风向是避着墨兰这一面吹过来的。“雪不大,但是很美。”
墨兰贪婪的凑向窗前,百里鸢霸道的将她的头拢在胸前,袖子捂着她的小脸,不让她见一点风。雪,是刚开始下的,山中有一些松柏还带着绿意,雪花像絮一样在山中被风吹着旋转,再慢慢坠落到枝桠上,将整个山间描画的更加朦胧诗意。
“啊,我们应该种些麦子。”墨兰发出这样的感慨。
“为什么?”百里鸢挑着眼梢问,眼角还带着略生气时的嫣红,真是妩媚无限。看的墨兰禁不住的凑上去亲了亲他的眼角,“相公你真美。”
百里鸢宠溺而无奈的戳了下她的额角。
“因为我想看麦子冬眠。”
百里鸢抿起嘴角笑,眼睛眺向窗外,雪花纷飞处,一抹身影如絮般掠过。他眸中闪过惊惶,嘴角的笑依然在,声音平淡无奇,“那就明年种。”
墨兰倒在他怀里幸福地笑,“那明天可真够忙的,又要照顾壮壮,又要种麦子。”
百里鸢低头吻了下她的眼睛,“就算娘子一次生两只壮壮,为夫也是能忙得赢的。”
“哼。”墨兰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当养小猪啊,一只两只的。哎,不然了,我们买个丫头吧。”
百里鸢摇头,“为夫只想跟娘子单独一起,半个人也不要介入。”
“真是孩子气。”墨兰失笑,侧头靠在他颈窝,想起与他初见,那股子不正经的风骚样儿直让她没有好感,却不成想,现在竟然是与她骨血相融的亲亲相公,真是世事无常啊。
雕梁画栋的小楼,在风雪中敞开的一扇窗子里,男人俊美温柔,女人娇俏甜蜜,这是多么动人的一副画卷,却教在风雪中伫立的人,一层一层冰冻。
雪下了一天一夜,山上已到处是白雪皑皑,仿佛是童话世界。
墨兰在屋里看的着急,蠢蠢欲动,百里鸢看她急的连脚趾头都不停的抖动,实在别不过她,便将她裹了厚厚的衣裳,又披了长氅,这才搂着她慢慢下楼,出院子。
院子里,入口处,冰雪一片中,白阡陌以剑执地,如雕塑般站立着。
看不清他的表情,或者说他面无表情,他就那么站着,直直的看着从屋里出来的两人。
他的身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肢体明显看着已有僵硬,可是眼睛里却是水雾雾一片。
墨兰的身体微微的在抖,百里鸢搂她的手臂也在抖。
“西梁多是雪季,他是耐寒的。”百里鸢的声音低沉而悲凉。当这个人来了,他的幸福还不知道有多远。
墨兰强忍着内心的巨大波动,她仰起脸来,对着百里鸢微笑,声音微哑,“相公,你等我一下。”
百里鸢望着她,眼中诸多不舍,手臂不肯松开,“娘子……”怕一松手,她就走了。
“乖,我只与他说几句话,马上就回来。”墨兰了解他的心,轻言抚慰。
百里鸢迟疑而无奈的松开了手。
墨兰投给他坚定的一瞥,转回头,朝着白阡陌走去。
白阡陌在她向他走过来的第一步时,眼中泪水静静滑落。
此刻的他不明白,为何一次错过,就是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