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号,艳阳高照,湛蓝的天空祥云朵朵,高四班开学报到。
郭义想找个搭档一起走,可没人响应,心中暗自笑话:这赵世启,学习不好,影响到力倒不小,他不念,别人也跟着瞎起哄,这叫什么事?
李姗姗手里拿着书,来到赵世启家,见赵世启闲着没个动静,便邀赵世启出来,在西河边随便走走,聊聊天。
赵世启拾起一块小薄片石子,弯下腰扔向河面,那小石子在河面上蹦蹦跳跳跑到了对岸,水面上激起一连串的涟漪,向四面散开。
赵世启说道:“我知道你啥意思,想鼓动我再补上一年,你呀就别在我这儿瞎耽误工夫了,我就是有念的心也没念的钱,我是陪不了你了。”
李姗姗笑道:“你还记得我们读高一的时侯,那个讹人的老汉吗?”
赵世启笑道:“记得,你两只泪汪汪的眼睛让人心疼,我差一点就动手揍那老家伙一顿。”
那是他们读高一的时侯,一天下午放学回家,李姗姗骑自行车从一个老汉身边经过,轻轻的挨了一下那老汉,老汉便坐倒在地,口中喊道:“那女孩儿,你撞到我了,好痛啊!”
李姗姗赶忙停下来,把老汉扶起,问他碰着了哪里。
老汉却一把抓住李姗姗的自行车,说道:“啊呀!腰疼,腰间盘疼,头也疼,脑震荡,你得赔钱给我,陪我到医院看病,拍片照CT。”
一个小女孩儿那有钱给他?李姗姗都吓懵了,就差哭出声来。
这时赵世启骑车赶到,看此情形对李姗姗说道:“拿钱的没有?没钱就把这个破自行车给他,咱们回家还写作业呢。”
李姗姗一听便扔下自行车,假间要走。
老汉要那破自行车干吗,便松开自行车紧走两步一把揪住李姗姗的外套说道:“你不能走,你得赔钱给我。”
赵世启盯着老汉说道:“老汉这是穷得没衣服穿,想要你的褂子了,你可怜他就把你的褂子脱了给他。”
李姗姗也乖,红着脸便脱了外套扔给老汉。
那老汉把外套推给李姗姗,又揪住李姗姗的线衣不放,说道:“我不要你的衣服,我就要钱。”
赵世启瞪圆眼睛骂道:“老毛驴,给你自行车不要,给你褂子不要,你想耍流氓了?姗姗再把线衣脱给他,我看看这老个泡想咋了。”
李姗姗便要脱线衣,吓得老汉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再脱那自己真就是光天化日耍流氓了。
赵世启一使眼色,李姗姗急忙骑了自行车跑了。
老汉想再揪住李姗姗,为时己晚,便返回头找赵世启算帐,赵世启看这老家伙也不经揍,骂道:“老个泡,爷忙着哩!后会有期。”脚下一使劲,骑自行车一股风似的便没影了。
李姗姗笑道:“从那天起,每天上学放学我都跟着你,我知道你会保护我。”
赵世启笑道:“护花总得有个完吧,你那时是个小女孩,现在都大姑娘了,你不是想让我陪你一辈子吧!”
李姗姗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一起念,报一样的志愿,考一样的学校。”
赵世启摇头笑道:“你想的美,我们又不是生活的童话世界里,我现在没钱,要念,那也得也挣了学费再说。”
李姗姗说道:“你向来干事干净利落,勇往直前,这一回真的要放弃吗?心甘情愿不再拥有梦想吗?”
赵世启看着远方淡淡的说道:“梦想,那也要实事求是的做不是?”
李姗姗蹲下身来,看着西河说道:“你若是不念了,那我也不念了,我们一块放牛算了。”
赵世启看着李姗姗一皱眉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我懂,我还是要念的,不过今年不行,今年我先挣钱去,攒了学费,明年我接茬念,你先念你的,明年我也考个和你一样的学校,不就成了?”
李姗姗知道赵世启一向说话算话,笑道:“真的?拉钩,骗人是小狗”,说着站起来伸出右手小指。
赵世启也伸出右手小指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李姗姗笑道:“等我们大学毕业了,再回来,再来西河边,看这金灿灿的丰收景象,看我们在西河里的倒影,让西河来见证我们的青春无悔,肯定特有意思。”
赵世启附和说道:“青春无悔,好极了,我们分头行动,你马上去报名,我也立刻回家准备,明儿个就外出打工挣学费去。”
李姗姗点头便各自回家。
赵世启回到家里,却见高香玉己等侯多时,正陪着张莲闲聊。
高香玉学习底子差,想在学习上更上一层楼,想起来都让高香玉感到头痛,眼见得把书都翻烂了,左一本右一本凑巧不多都装进了脑袋,每次考试就是不及格,奇了怪了。高香玉想着自己确也不是读书的料,又见赵世启不念了,她也没了信心,干脆省点心,回家自由自在多好,省得把青春都扔进了书本,却也没见得发光灿烂。
高香玉见赵世启回来说道:“干嘛去了,是找李姗姗去了吗?还是出去做好人好事去了?”
赵世启笑道:“你说对了,李姗姗这小丫头也不念了,我给她做做思想工作,她是才女,不念书能干个啥?”
高香玉瞪大眼睛看着赵世启问道:“你给她做思想工作,她凭什么听你的?你俩私定终身是不是?”
赵世启看高香玉那认真的样的子,笑道:“你很在意吗?放心好了,她是才女,我与她定终身还怕害人家呢!你也不念了吗?咱俩定订终身还有那么一说。”
高香玉倒显不好意思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可别反悔。”
赵世启一拍后脑勺,自己这嘴总是先大脑一步,便说道:“咱们现在还小,应该先出去天南海北的转转,看看世界的美丽风景,你说呢?”
张莲说道:“俗话说,成家立业,成了家,你肩上有了担子,你才能长大,不成家,你永远都是个孩子。”
张莲坐在炕上,做着针线活,她还在为世明和世欣准备入学的衣服和行李,虽说中学离家不算太远,可两孩子还小,跑校总不放心,还是要住校的。
赵世启笑道:“妈,你说什么呢?世明和世欣一开学可都上中学了,那是需要钱的,当务这急,我得赶紧挣钱,要不然他们缀学了咋办?”
高香玉很是关切,看着赵世启说道:“你真的要走?我也去。”
赵世启摇头笑道:“你是大家闺秀,怎能随便抛头露面,好好在家跟你妈学习如何料理家务,要不嫁出去什么也不懂,如何是好?”
高香玉笑道:“我就爱劳动,料理家务我从小就会,而且很专业,要不我给你露两手,什么包饺子蒸馒头,我都会。”
赵世启看着高香玉笑道:“你就吹牛,就蒸馒头,你回家把面起了,我明个去考你个,看你咋蒸个黄梨圪蛋。”
高香玉笑道:“说话算话,不见不散。”
高香玉说走就走了。
赵世启看着高香玉的背影,长舒一口气,想道:“高香玉就直性子,难缠的很,明儿个弄不好真把自己当成上门女婿,那可就惨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的好,到外面看看锦秀山河,转转厅台楼阁,分享一下这精彩世界,也不枉活这一回。
赵世启拿定主意,晚上和父母商量了一下要外出打工,儿大不由爷,赵祥也没有多加阻拦。赵世启在家里准备了准备,第二天一早,跟父母打了声招呼,便去省城打工去了。
西泉村到省城打工的人很多,有的是年青的劳动力,在村里不甘贫穷与寂寞,便出来闯一闯,有的是闯荡多年,在这里站稳了脚跟,能展望未来,干脆全家出动,都搬了来,有摆摊的卖菜的,有做酿皮卖面筋的,也有打工捡破烂的。城市大了,建设的分工细了,需要的劳动力也多了。
赵世启来到省城,经熟人介绍,先在一个建筑工地打工,做些个挖灰搬砖的活,管吃管住,早晚都是瞪眼儿米汤(很稀的粥)加一个大馒头,中午一碗大烩菜加一个馒头,住在工棚里,一天给十五块钱。进城打工,你就得是一头听话的牛,吃的是草,挤的是奶,分配不成比例,赵世启身大力不缺,这点苦倒也能扛的下,只是做的时间长了,赵世启没了耐性。
现实打工不是天大地大我最大,一张铁锹走天下,在这里打工基本上就是从太阳一出来就干,一干干到太阳落,根本没有自由支配的时间,干完活你也累的和烂泥差不多了,倒在床铺上便睡着了,吃饭的时侯还得工头把你叫醒。在这些个方方正正的水泥钢筋混凝土的建筑里,说的少,笑的少,沟通的少,人就象一个能行能动的躯壳。长此以往,生活会有什么改变?
赵世启有时隔上一段时间便误一天工,上街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一个偶然的机会,赵世启在街上行走,分明看见一块招生牌匾挂在路边,是家电维修班招收学员。赵世启心中一动,自己念书时各门功课都稀松,能及格就算烧高香了,唯有物理学的还可以,如果先学会家电维修技术,然后再开个属于自己的铺子,生活有了着落,时间就可以由自己把握,再找学习和发展的机会也挺好。赵世启再仔细看,初级班一个月,学费五百,高级班两个月,学费一千,还给推存工作。
赵世启很是兴奋,象迷路的人突然发现了路标一样,只要自己再坚持一阵子,便可攒够学费和生活费,来这里学习家电维修的技术了。
赵世启在工地上掰着手指头熬过了三个月,便急不可待,和领工的人领了工资,就算皆大欢喜,工头也没为难他,全身而退。赵世启到家电维修班报名学了高级班,兜里还剩四五百块钱,就在学习班附近租了一间十来平米的小南房,一个月租金四十块钱,余下的钱就够几个月喝面汤的钱了。
赵世启非常用珍惜这次学习机会,就象迎接高考一样,加班加点,刻苦学习。九十年代的家电还处于刚刚发展阶段,种类不多,主要以彩电冰箱洗衣机为主,内容不是很多,学习班一边学习一边就地实践,方法很对头,功到自然成,赵世启对家电维修学的顺风顺水。
日复一日,期满毕业,赵世启成绩不错,又人缘也不错,被推荐到一家售后服务店工作,月工资三百另加提成。
这样赵世启就算有了落脚之地,每天就在店里工作,或是上门服务,穿梭于高楼大厦,可以呼吸自由的空气,可以欣赏路边美丽的风景。
省城交通便利,脚下走的不是油路就是水泥路,不是四车道就是六车道,轿车川流不息,源源不断,象搬家的蚂蚁大军。省城的服务业很多,美容店洗浴城,网吧游戏厅,卡啦OK哥舞厅,大街小巷,灯红酒绿,音乐不断。省城的各色人种也多,红黄黑白,本地的,外来的,闯江湖的进口的,说普通话的,讲方言的,还有叽哩哇啦听不懂的,不管什么人都是箭步如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能慢下来就会影响交通,心脏不好的肯定受不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省城的空气不如乡下的好,省城高楼大厦林立,汽车屁股二十四小时不停的排放着尾气,空气流通缓慢,城市的新陈代谢也慢,空调和空气净化器成了必须的装饰。
城市很迷人,夜里的城市更迷人,没有了太阳耀眼的光茫,视觉更显柔和舒适。夜空里星星闪烁,马路两边路灯通明,没有尽头,一眼望去,象与星空相连。林立的大厦在夜里都披上了彩色的外衣,形色各异,尽显婀娜,让人眼花缭绕。在灯火辉煌的映衬下,老少爷们儿仍行走在大街小巷,全没有睡意,有的在忙消遣,有的仍在忙工作。闪烁的霓虹灯不辞辛劳,直到与太阳把工作对接。
赵世启很喜欢这里,无论是精神生活还是物质生活,都很充实,都是农村不可比的,要不好多的打工者无论生活有多少么坚苦,都还在默默坚守,直到胜利的一天。赵世启也想,假如有一天自己也可以留在这座城市,融入其中,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年关己近,售后店老板挽留赵世启,因为其他员工都要回家过年,而这个时侯店里最忙,赵世启吃苦耐劳好说话,把他留下最合适。赵世启也欣然同意,自己是新人,当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汗水,便打电话告诉家里,店里加班,可以多挣些钱,过了年再回去,让父母放心。
这年青人的心思摸不透,过年都不回家!赵祥也没辙,年轻人有闯劲,不回就不回吧,身边还有老二和老三呢。张莲倒是牵肠挂肚,免不了为儿子操心,小的时侯让人操心,那是赵世启爱动手动脚,舞枪弄棒的,生怕给人家捅娄子,长大了还让人操心,担心着赵世启没有照顾,吃不好,睡不好,只要不在自己的视线里,心里总是放不下。
赵世启加班加点,尽可能的多挣些提成,贴补家用,晚上拿起书本,继续学习,在他的脑海里,要想扎根这里,必须要有实力,而自己的实力只能是通过学习和劳动来获得。
售后店老板对赵世启很是欣赏,这个帅小伙一心向上,是个苗子,年后便给赵世启涨了工资。
冰雪消融,春暖花开,装潢转星移,半年过去了,己是夏末。正当赵世启雄心勃勃按着自己的规化,寻找着自己的梦想的时侯,家里捎了话来,说赵祥病了,让他赶快回家。
赵世启心急火燎,便请了假坐了长途车从省城赶回。
赵祥五十来岁,怎么说病就病了呢?这一切与西河有着说不清理还乱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