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家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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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说岳(68)

那赵云、梁兴、周青三人熬不住,各举枪叉大刀,三般兵器,一齐上来。普风哪里招架得住,忙向腰边袋中摸出一件东西来,名为黑风珠,抛起空中,喝声“疾”,只见起一阵黑风,那颗珠在半空中一旋,一变十,十变百,一霎时,变做整千整万的铁珠,有碗口大小,望着吉青等四人头上打来。牛皋在后看见,连忙取出穿云箭,一箭射去。那珠纷纷的落下地来,仍变做一颗。那普风是在地下的,等到牛皋要下马,已被普风连箭抢在手里。牛皋连忙上前看时,说道:“啊呀!不好了!”正在慌张,不想吉青等未曾防备,早被铁珠打下马来,可怜弟兄四人,俱各死于非命!正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普风正待招呼军士来取首级,这里牛皋、陆文龙、关铃、狄雷、樊成各举兵器,一齐上前,将普风围住厮杀。宋营军士将吉青等四人尸首抢回。牛皋和普风战了一回。普风看来杀不过,又占住双手,用不得法宝,只得就地纵起祥光,逃回营去。牛皋等因丧了吉青弟兄,无心恋战,鸣金收军。

回到营中,各自痛哭了一场。吉成亮哭得死去复醒。元帅吩咐备办棺木,成殓已毕,祭奠一番。吉成亮换了一身孝服。元帅又命诸葛锦就在山冈边,择一高阜处安葬。

过了两日,又见军士来报:“普风又在营前讨战。”吉成亮听见,便啼啼哭哭上前来禀,要去为父亲报仇。岳雷道:“贤弟且宽心!那妖道的妖法厉害,慢些与他交战。待我与军师想一妙计,方可擒他。”吉成亮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何缓得!”旁边这些小爷们,又一齐叫将起来道:“岂有此理!若是元帅这等畏缩,怎能到得五国城去,迎得二帝还朝!我们一齐出去,且把这妖和尚捉来,为四位叔父报仇。”一声声你争我嚷。岳雷无奈,只得命众人分作左、中、右三队,自领众军压住阵脚,一齐放炮出营。

来到阵前,但见普风手提禅杖,带领三千军士,正在吆吆喝喝。吉成亮大骂:“秃驴!伤我父亲,快快偿还命来!”提起开山斧,没头没脑的乱砍。那普风也不及回言,举起禅杖迎战。这里关铃、狄雷、张英、王彪等,叉锤刀棍一齐上。普风哪里招架得住,虚晃一杖,跳出圈子外,一手向豹皮袋中摸出一件东西来,却是小小一面黑旗,不上一尺长短,名为黑风旗,拿在手中,迎风一展,霎时就有五六尺。普风口中念念有词,把旗连摇几摇,忽然平地里刮起一阵恶风,吹得尘土迷天,黄沙扑面,霎时间乌云遮日,黑雾迷天,伸手不见五指,对面哪分南北。那黑雾中冰牌雹块,如飞蝗一般的望宋阵中打来,打得宋营将士叫疼喊苦,头破鼻歪。普风招呼众军上前冲杀一阵,杀得宋兵星飞云散,往后逃命不及。普风率领番兵,直赶下十余里,方才天清日朗。普风得胜,收军回营。

这里岳雷直退至三十里安营。计点将士,也有打破了头的,也有打伤了眼的,幸得不曾丧命。手下军兵被杀的,马践的,折了千余人马;带伤者不计其数。岳雷好生烦恼,对军师道:“这妖僧如此厉害,如之奈何!”诸葛锦道:“元帅且免愁烦。小生算来,众将该有此一番磨难,再迟几日,自有高人来破此阵也。”岳雷无可奈何,一面调养将士,一面安排铁菱鹿角,以防妖僧乘胜劫寨。

过了两三日,忽有小校来报:“营门外来了一个道人,说道牛老将军是他的徒弟,今有事要见元帅。”岳雷听报,喜出望外,连忙同了牛皋出营,迎接进帐。各见礼毕。牛通、何凤谢了救命之恩。鲍方祖先开口道:“贫道方外之人,本不该在红尘缠扰。但今紫薇出世,宋室运合中兴。元帅兴兵扫北,被那妖僧阻住,故特来相助一臂之力。”岳雷大喜,就取过兵符印信,双手奉与鲍方祖道:“不才碌碌无知,谬膺重任,被番僧杀败,诚乃朝廷之罪人!

今幸师父降临,实皇上之洪福!就请师父升帐发令。”鲍方祖道:

“元帅不必如此。那妖僧本是蜃华江中一个乌鱼。因他头戴七星,朝礼北斗一千余年,已成了气候。近因令尊身害了乌灵圣母之子,故此命他来掣你的肘。全靠着这些妖法,并无实在本事。元帅可命军士仍于界山前扎营,他必来讨战,不论着哪位哪军出阵,等他放出妖法之时,待贫道收了他的来,就无能为了。”岳雷大喜,一面整备素斋款待,一面传令三军饱餐一顿。连夜拔营,仍向界山前旧处安营。当夜无话。

到了次日,山狮驼、连儿心善正和普风在帐中议论:“宋兵大败而去,数日不见动静,必不敢再来。且等四狼主兵到,杀入中原,稳取宋朝天下。”三人说说笑笑,忽见小番来报:“启上二位元帅,宋兵仍逼界山前下营,旗幡越发兴旺了。”普风道:“不信他们这等不知死活。也罢,待僧家去杀他一个尽绝罢。”两个元帅道:“我二人一同出去助阵,以壮威风。”就点起人马,一同放炮出营。

普风大叫一声:“宋营中有不怕死的,来会佛爷!”大声吆喝。

宋营中一声炮响,一将跃马横刀,大叫:“牛爷爷在此,秃驴快拿头来。”普风大骂:“杀不尽的狗蛮囚,看佛爷爷来超度你。”当的就是一禅杖。牛通提起泼风刀架开杖,耍耍耍一连七八刀,杀得普风浑身是汗,回身就走。牛通道:“随你这贼秃弄鬼,我太岁爷是不怕的。”拍马追来。普风伸手就在豹皮袋中摸出黑风珠,喝一声:“小南蛮看宝!”便抛在空中。谁想那宝珠被穿云箭射坏,便不灵了,扑的一声,落在地下,滴溜溜的转。牛通道:“这贼秃耍的什么戏法,敢是要化我的缘么?我太岁爷是没有的吓!”那普风见宝珠不灵,趁着牛通在那里看,暗暗的就将牛皋的穿云箭,望着牛通当面门射来。只见门旗下走出一个道人,一手接去。普风大怒道:“哪里来的妖道,敢接我的箭?”就放开大步,举禅杖来打道人。道人闪过一边。牛通又接住普风交战。

但见宋营的关铃、狄雷、陆文龙、樊成、严成方、吉成亮、施凤、何凤、郑世宝、伍连、欧阳从善等一班小将齐喊:“今日不要放走了这妖和尚!”一齐出马来奔普风。普风慌忙向袋中取出黑风旗连摇几摇,忽地乌云骤起,黑雾飞来。鲍方祖见了,便向胸前取出一面小小青铜镜子,名为宝光镜,拿在手中,迎风一晃。那镜中放出万道毫光,照得通天彻地的明朗,那黑风顿息,云消雾绝,兴不起冰雹。

普风大怒,就把手中铁禅杖磨了一磨,口中念念有词。那根禅杖蓦然飞在空中,一变十,十变百,一霎时间,成千成万的禅杖,望宋将头上打来。宋将正在惊惶,那鲍方祖不慌不忙,将手中的拂尘,望空抛去,喝声“疾”,那拂尘在半空中也是这般一变十,十变百,变成千千万万,一柄拂尘抵住一根禅杖,呆呆的悬在空中,不能下来。两边军士们都看得呆了,齐齐的喝彩,却忘了打仗。

普风见禅杖不能打他,正待收回,那鲍方祖左手张开袍袖,右手一招道:“来了罢!”那拂尘仍变做一柄,落在手中。这普风的禅杖,就变作一条三寸长的泥鳅鱼,簌的一声,落在袍袖里去了。

这普风失了禅杖,就似猢狲没棒弄了,心慌意乱,驾起金光要走。

才离不得平地上一二尺,被欧阳从善赶上去一斧,砍个正着,一跤跌翻。余雷又赶上前,手起一锤,把普风脑盖打开,现出原身,原来是一条不大不小的乌鱼。可惜千年道行,一旦成空。可见嗔怒之心,害人不小!

当时山狮驼按不住心头火起,把马一拍,举起溜金镋,望欧阳从善顶门上盖来。杨继周见了,手挺双戟,接住山狮驼厮杀。连儿心善摆动合扇刀,跑马出阵;这里陆文龙舞动六沉枪,飞马迎敌。

战不上几个回合,杨继周叫一声:“山蛮,你爷爷战你不过。”

回马便走。山狮驼道:“杨南蛮,你待走到哪里去?”拍马追来。杨继周听得脑后銮铃响,晓得山狮驼已近,回转马头,发手中戟,紧向山狮驼心窝里一戟。山狮驼要招架,已来不及了,前心直透到后心,跌下马来。再加上一戟,自然不活了。连儿心善见山狮驼被杀,心里着慌,手中刀略松得一松,被陆文龙一枪,正中咽喉,也跌下马来,魂灵儿赶着山狮驼一齐去了。岳雷把令旗招动,大军一齐冲杀过去。这几千番兵,哪里够杀,有命的逃了几个,没命的都做了沙场之鬼。有诗曰:

刀兵恶战两交加,遍地尸横乱若麻。

只为宋金争社稷,淋漓鲜血染滩沙。

岳雷大军过了界山,收拾人马,放炮安营,计功行赏。鲍方祖对岳雷道:“元帅此去虽有些小周折,但宋朝气运合当中兴,自有百灵扶助。贫道告别回山去也。”岳雷再三苦留不住。牛皋道:

“徒弟本待要跟了师父去,只是熬不得这样清淡,只好再混几时罢。

但是这枝箭,求师父还了我,或者还有用处。”鲍方祖笑道:“你不久功名已就,哪里还用着它?你且把那双草鞋休要遗失了。”牛皋道:“徒弟紧紧收好在腰边一个袋里,再不会遗失的。”鲍方祖道:“你且取出来看。”牛皋即在腰中摸出那双“破浪履”来,拿在手中道:“师父,这不是草鞋?”鲍方祖道:“你可再细看看。”牛皋低头一看,哪里是草鞋,忽然变作一对双凫,把口一张,双翅一扑,呼的一声,望空飞去。鲍方祖呵呵大笑,驾起祥云,霎时不见。岳雷同牛皋众将,一齐望空拜谢。连夜写本,差官上临安报捷,不提。

且说这里养兵三日,岳雷就点欧阳从善为头队先锋,余雷、狄雷为副,带领一万人马,为第一队;又点牛通为第二队先锋,杨英、施凤为副,领兵一万,为第二队;自己同众将引大兵在后,望着牧羊城进发。但见:

龙旗展处三军动,鼍鼓桴来万队行。

杀气腾腾同敌忾,征云簇簇盖群英。

不一日,前队先锋已到牧羊城。欧阳从善下令,众军士离城三十里安营下寨。次日,上马提枪,余雷、狄雷持锤在后,带领兵卒,来到牧羊城下讨战。

那牧羊城内守将乃是金邦宗室完颜寿,生得虎头豹眼,惯使一口九耳连环刀,有万夫不当之勇。手下有两员副将:一名戚光祖,一名戚继祖,原是戚方之子。那年在临安摆擂台,逃奔至此,降了金邦,就分拨在完颜寿帐下。是日昕得探军报说:“宋将在城下讨战。”就上马提刀,带领了戚家两个弟兄,开关出城,过了吊桥。

两面把人马摆列,射住阵脚,完颜寿跃马横刀出阵,大喝:

“宋将何人敢来犯我城池?”欧阳从善道:“我乃大宋扫北大元帅麾下先锋五方太岁。奉将令,特来取你这牧羊城。我太岁爷这斧下不斩无名之将,快通名来,好上我的功劳簿。”完颜寿道:“某家乃金邦宗室、当今王叔完颜寿的便是。你若好好退兵,各守疆土容你再活几时;若是恃蛮,只恐你来时有路,退后无门,休得懊悔!”从善大怒道:“我家元帅奉命扫北,迎请二帝,一路来势如破竹,何惧你小小一城!若不早献城池,打破之时,鸡犬不留。”

完颜寿大怒,喝一声:“南蛮好无礼!看刀罢!”提起九耳连环刀,劈面砍来。从善双斧相迎,一场好杀:

擂鼓喊声扬,二人杀一场。红旗标烈焰,白帜映冰霜。战马如飞转,将军手臂忙。斧去如龙舞,刀来似虎狼。一个赤胆开疆土,一个忠心保牧羊。真个是:大蟒逞威喷毒雾,蛟龙奋勇吐寒光。

两人战到二三十个回合,欧阳从善手略一松,被完颜寿拦腰一刀,斩于马下。余雷、狄雷大吼一声,四锤并举,两马齐奔,敌住完颜寿。众军士抢回尸首。余雷、狄雷与完颜寿斗了几合,无心恋战,虚晃一锤,转马败走。完颜寿也不来追赶,掌着得胜鼓进城。

余、狄二人,只得将从善尸首收殓,暂葬于高冈之下。诗曰:

星落长空逐晓霜,捐躯赢得姓名扬。

水流江汉雄心壮,莲长蒲塘义骨香。

有死莫愁英杰少,能生堪羡水云瀼。

惟看千古忠魂在,不逐寒流去渺茫。

次日,牛通二队已到,与余、狄二人相见,说知欧阳从善阵亡。牛通大叫起来道:“罢了,罢了!我们就去把他这蛮城,不踏做一片白地,誓不为人!”众人劝道:“牛哥且不要性急。谅这牧羊城也拒不住我大兵。且等元帅到来,然后开仗,方是万稳万当。”

牛通道:“等元帅不打紧,又多气我几日。”

不说这里五人议论纷纷。且说那里完颜寿虽然赢了一场,算来终久众寡不敌,就连夜写本,差人星飞往黄龙府去讨救兵。

金主接了告急本章,忙请四王叔上殿商议。兀朮道:“今宋兵已至牧羊城,事在危急,可速传旨往鹞关去调元帅西尔达,先领兵去救应。待臣亲往万锦山千花洞,拜请乌灵圣母。她有移山倒海之术,手下有三千鱼鳞军,十分厉害,若得她肯来相助,何惧宋朝百万之众?”金主道:“全仗王叔维持!”当时即降诏书,差番官往鹞关宣调西尔达,星夜往牧羊城救应。兀朮辞驾出朝,自往万锦山去告求乌灵圣母。

且说鹞关总兵西尔达接了金主调兵的旨意,随即同了女儿西云小妹,率领本部人马,离了鹞关,一路滔滔,往牧羊城而来。不一日到了牧羊城。完颜寿出城迎接,进城相见毕,置酒款待。另在教场旁侧扎营安歇。

次日探子来报:“宋朝大兵已到,有将士讨战。”西尔达随即披挂上马出城,把人马摆开。完颜寿同着戚氏兄弟上城观战。只见宋营中一声炮响,门旗开处,一员小将出马来到阵前。那小将千丈凌云豪气,一团仙骨精神。挺枪跃马荡征尘,四海英雄谁近?身上白袍古绣,七星银甲龙鳞。岳霆小将显威名,当先飞马出阵。

那岳霆大叫一声:“番将!早早投降,饶你一城性命。若有迟延,顷刻即成齑粉,休要懊悔!”西尔达把马一拍,出到阵前,好生威风!但见:

一部落腮胡子,两条板刷浓眉,脸如火炭熟虾红,眼射电光炯炯。头上分开雉尾,腰间宝带玲珑;鹞关大将逞威风,叱咤山摇地动。

西尔达大喝一声:“乳臭小蛮,焉敢犯我疆界?快通名来,好取你的驴头。”岳霆笑道:“我乃大宋天子敕封武穆王第三公子岳霆的便是。我这枪下不挑无名之将,你也报个名来。”西尔达道:

“某乃金国鹞关大元帅西尔达是也。今奉圣旨,特来拿你这班小毛虫。不要走,看家伙罢!”提起赤铜刀,拦头便砍。岳霆使动手中烂银枪,架开刀,攒心直刺。刀来枪架,枪去刀迎,战了三四十个回合。那西尔达虽然勇猛,怎当岳霆少年英武,手中这杆烂银枪,犹如飞云掣电一般。西尔达看看招架不住,赤铜刀略松得一松,早被岳霆一枪,刺中肩膀,翻身落马;再一枪,结果了性命。

岳霆下马取了首级。宋营众将呐喊一声,冲杀过去。完颜寿在城上见了,慌忙扯起吊桥,檑木炮石一齐打下。岳雷传令,鸣金收军,记了岳霆的功劳。那金兵只抢得西尔达没头的尸首进城。西云小妹放声大哭。完颜寿即命匠人雕成一个木人头,来凑上成殓,把棺木暂停在僧寺。

次日,西云小妹全身素白披挂,带领番兵出城,坐名要岳霆出马。小校报进中军,岳雷仍领众将出营,列成阵势。但见金阵上一员女将,生得:

娇姿袅娜,慵拈针黹好抡刀;玉貌娉婷,懒傍妆台骋马游。白罗包凤髻,雉尾插当头。素带湘裙,窄窄金莲踏宝镫;龙鳞砌甲,弯弯翠黛若含愁。杏脸通红,羞答答怕通名姓;桃腮微恨,娇怯怯欲报父仇。正是:中原漫说多良将,且认金邦一女流。

那西云小妹立马阵前,高叫:“宋营将士知事者,快将岳霆献出,偿我父亲之命。若少迟延,教你合营都死于非命,半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