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我是文天财
11784700000063

第63章 谁难谁知道(1)

大哥果真就没有来。

早上老娘醒来的时候,看到大哥不在,就不安地问:“你哥还没来吗?”

“娘,你睡着的时候大哥来电话了,说学校安排他出差,他一回来就赶过来。”不知怎么,我不愿相信贾红说的就是真的,多年的兄弟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反目变脸吧。但我更相信,大哥可能是遇到了不便诉说的困难,我有义务为他打个圆场。

“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还当老师呢,一点礼貌都没有。”

“你就别埋怨大哥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一定是很急,再说这里不是有我和姐吗?有个供你使唤的不就行了?”

“我是看你们都很忙,怕累着你们。”

“不差那一个人,没有大哥,我和姐照样能把你老人家照顾好的。”老娘这个人就是这样,生怕处理不好家庭关系,兄弟姊妹伤了和气,怎么可能呢?再不行我们也是兄弟,只有互相担待,一家人才有希望,是值几天班重要,还是兄弟姊妹的亲情重要啊?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得这样全面,当大姐来到医院,看到大哥不在的时候,马上就像贾红那样抛出一连串的问题:“你哥怎么没在,夜里他没在这里吗?”走廊里大姐这样问我。

“他好像有事来不了,据说超子他姥爷住院了。”

“他姥爷,什么时候?”

“可能是前天吧。”

“超子姥爷生病他就不来值班了?”

“大哥不是帮着去忙活忙活吗,姐。”我感到姐这事有点小题大做,尽量地淡化着,不让她作无谓的猜测。

“他不来值班给你说过没有?”姐又问了。

“可能没来得及吧。”我回答得有一搭无一搭。

“我看这事有点蹊跷,肯定是他老婆在作怪,她是不是感到白天我和你在医院心里不平衡啊?”

“姐,你就别胡猜乱想了,大哥就是一天半天地过不来,你何必去计较这个。”

“不是我计较,是有人跟我们计较呢,你不计较能行吗?”

“大嫂那边确实人手紧张呢。”

“紧张也不行,紧张就没有时间打电话了,我看她纯粹欺负人呢,不用她嫌好道歹,让她白天来值一天班试试,我给你哥打电话。”

“姐,你别声张了,千万不要让娘知道这事,她若知道了,不知要伤心到什么程度呢。”

“我看惯了他,这些年家中大事小事,从没跑到前头问问,现在可好,居然摆起谱来了。”姐说着拨通了大哥的电话,但是没有人接,也许是大哥在上课呢。

“姐,你就别折腾了,大哥来就来,不来你也别为难他,我们紧紧手就过去了。”

“这可不行,你大嫂若吃惯了这一口,将来不知要怎样欺负人呢。”姐的话里透露出对大嫂的不满。

姐说得不错,这些年我们与大嫂虽说接触得少点,但从她的为人来看,变化还是很大的。经济发展了,大哥大嫂也由民办教师转成了公办教师,收入有了保证,她的自信心也变强了,何况大哥还住在老丈人家,无形中也助长了她的强势。人都是会变的,但像她那样一点都不把婆家人放在眼里的恐怕还没有几个。早在老爹的葬礼上,大嫂就表现出很大不屑,如果不是我还干着通讯员这点差事,我想她也不会对我有起码的尊重,现在好了,我和贾红身处险境了,她也可以目中无人了是不?这吃公家饭的到底就是不一样啊,这话我也就是在脑海里过过,根本不能跟贾红说的。

贾红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大哥有没有消息?”

“有啥啊,”我说,“你不能不让他给老丈人治病吧?”

“他起码也得跟你打个招呼啊,就这么不长不短地溜号,算什么啊?”

“他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你能怎么着,和他较啥劲,这么些年都过来了,一时半会就撑不住了?”

“咱姐在吗?你让她听电话。”

“什么事?”我不放心地把电话交给大姐。

“说吧,贾红,我听着呢。”

随后我就不知道贾红在说什么了,但从大姐的话音可以听出贾红和大姐谈论的还是大哥。你说这是什么事啊,平常贾红不怎么管这类事的,老娘住了这么长时间医院也没有来过几次,要说她对老娘的关照其实还不如大哥,怎么一听说大哥没来值班就不依不饶了呢?真是不可思议,难道就因为一个大嫂吗?当然大嫂有她的不对,可一帮女人到一块会有什么好事呢,鸡毛蒜皮,蒜皮鸡毛,好事也叨叨坏了,真不知拿她们怎么办好呢。

大姐似乎也很带劲,不知她哪来的那些热情,听贾红一说到大嫂,似乎一下子找到了知己,无话不谈,同仇敌忾啊,大嫂这下子还有市场吗?

“姐,你别尽听贾红的,大哥的事她不了解情况。”放下电话,我对大姐说。

“了解啥情况啊,天财,现在咱家需要的是同舟共济,齐心协力,你看大嫂有这个意思吗?”

“大嫂没意思我们就不往前走了吗?”我一本正经地反问大姐。

“我跟你说,天财,这些年这个家也就是你在撑着,若不是你,这个家早就完了。”

“姐,别这么说,我只不过是尽自己的责任而已。”

“你不说我也知道,只是你哥你嫂他们不领情而已,现在咱还能迁就他们吗?”

“姐,说迁就都是为了老娘,若不迁就,只能是让咱娘伤心失意。”

“那好吧,我听你的,待咱娘身体好了,咱们再来说说这事。”

还是姐善解人意,兄弟的和气比什么都重要。如果因为这事,真的跟大嫂争执起来,大哥那里不仅无法解释,人家不笑话我文天财才怪呢,人家管你什么原因,没人相信你说的就是真的。再说,大嫂那边也有病人,我们过不去,大哥值一下班总可以吧,人之常情嘛,你的父母是父母,人家的父母就不是父母吗?何况大哥还是人家的女婿,住在人家家里,于情于理从哪个方面都说不过去呢。

我只有与大姐重新分工。

“姐,这几天就委屈你了,白天以你为主,晚上我替大哥,这些天要装房子,贾红你就别指望她了,累也把她累死了。”

“放心吧,天财,你姐不是那种有困难就退的人,我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你这些天晚上住到我那里去,省得来回地跑。”

“不,你们也很累,忙碌一天好好休息一下,我就不去添乱了,晚上家里等着我呢。”

“那好吧,这边有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顾不得这许多了,这个多事之秋,不知还有什么事情在等待着我,我必须杀出一条血路来,不然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企业的经营形势越来越显紧张,如果公司垮了,一切也就难办了,借来的那些款子是要还的,我们身后也将毫无保障。这可真应了那句话了,企业是一条不归之路,只要你上了路,想体面地站着回来只能是痴心妄想。

我必须慎重地对待周围的现状。还是那句老话,只要企业运转,一切都还好办,一旦企业垮了,一切不堪设想。房子、医院还有数不清的烦琐事儿,我被纠缠在一团乱麻里,抽身不得,销售我就是使不上劲儿。我不知道这是暂时的紧张,还是我的能力出了状况,一切似乎都好像有预谋似的,同时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无所适从、疲于奔命、难以招架,何况我已经很久没把精力用到经营上去了。准确地说,我现在是在吃过去的老本,如果不是先前存下的那点存货,要是拖到今天采购那可就要我的老命了,资金就像一张无形的血盆大口,几十万块放进去犹如夏天的土地泼上一盆水,不一会儿就干了,根本看不见什么影响。若想扭转危局,不拉下脸面、卧下身子是不行了,不然只能使公司越陷越深,如果这些还不行的话,下一步也就只有一条路——卖老房子了。

我不想卖房子,可没有办法,新房子用去了我大量的资金,如果不卖老房子,公司的资金紧张状况不会缓和。即使卖了房子,资金也不会宽松到哪里去,因为物价已经随着房价升到一个可怕的高度了。我还是不想卖,知道迈出这一步是多么艰难和不适应,过去是卖儿鬻女,现在是卖房子,可不卖房子又没有别的办法,最后只有忍痛割爱了。贾红说:“我也不想卖,但如果卖了房子我们能缓和一下,我还是坚持要卖。”

我说:“对这个房子我还是很有感情的,如果卖了它,我会心里疼一辈子的。”

“别那么矫情好不好,就是卖,还不一定有买的呢。”

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卖了房子求生。尽管我的心里很不情愿,但还是同意把老房子卖掉。我不能坐以待毙,感情上虽说难以接受,如果它能够换来我们未来生存的空间,我还是选择生的机会。

卖房子哪有那么容易,发布了那么多的信息,却像泥牛入海,而我的心理也似乎快无法支撑。人就是这样,总是被一个个的信念支撑着,却从来不知是为哪个信念而活着。贾红告诉我装房子不要我管一样,话音还没有落地,她却要我到现场去监管了,原因就是她要出发。我由此变成了快速反应部队,哪里有事哪里就会有我的身影;哪里有我的身影,注定了哪里就有我非去不可的理由。我开始感到累,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累,是心累,感觉自己好像被扔进了榨油机里,直到被压榨得一点油没有了再被扔出来,那可真是物尽其用啊!由此我变得开始恍惚起来,起初,还以为自己是劳累造成的身心疲劳,可到每天早上,面对着镜子里的面容,我感觉到那个我已经不是真实的我了,一脸的疲倦,没有一丝的精气神,就像一个没有睡醒的发面馒头。

我的手感也在衰退,往常的手是爽滑细腻,柔和而又滑润,现在则像一块粗糙的搓板,到处是坑洼不平的麻面,摸到脸上有一种麻生生的感觉,这是不是衰老了呢?从病房出来,我就直接去了中医科专家门诊,那里的郑主任与我有一面之交,他是这个领域的拔尖人才,我想让他给我把把脉,这个时候我可千万不能倒下啊!

郑主任倒是热情,知道我的来意,给了我一个优先的机会。我说:“这个阶段我有点恍恍惚惚,晚上也休息不好,早上起来的时候感到有点头晕。”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郑主任一边为我把脉一边说,“到了你这个年龄,要时刻注意呢,再不可玩命了,要注意适度地休息,你已经越过亚健康的界限了。”

“我知道,可你说这事情怎么就这么多呢,犹如潮涌啊。”

“事情再多也不行,身体垮了,一切就都完了。”

“你说我是不是血压有点高啊?”

“这倒是其次,只要生活有规律,不劳累,血压很快会正常的。要注意的倒是抑郁症,人是不可以长期处在一个被动挨打的状态的。”

我说:“没有办法,等熬过这一阵子,我才会轻松一点。”

“天财啊,千万别急啊,一旦出了状况,就晚了。”

我知道,郑主任的警告是有点危言耸听,可像他这样直言不讳的人现在也不多了。我哪里像是抑郁的前兆,压力大点是不错,可谁没有压力啊,压力大了就得抑郁啊,我不信!不是说压力就是动力吗,还有哪,压力不是活力吗!这个老郑有点小题大做了,有些话不是不可以听医生的,但如果生活中我们都按医生的指示一一去做,还有多少洒脱的日子可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