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我是文天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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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初露锋芒(3)

几年的光景下来,除了年龄上如常递增之外,我实在看不出我有什么值得自豪的地方。一张张的奖状,无数红彤彤的证书,都说明不了什么,倒是我写的那几首小诗,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刺激着我的神经。难道诗歌的魅力真就这么大?年龄大了,想问题看事情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片面武断,可我就是觉得诗歌对于我来说,确实是那么令人神往。那是一种超纯的境界,没有功利,缺少是非,为写作而写作。可我又不能为诗歌而写作,生活虽说赋予了我生存的权利,却不允许我只做我乐意做的事情。人生就是这样,生活中也总是阴差阳错,我什么时候能把工作和生活融为一体、兼而有之就好了,看来目前我还没有这样的福分。我是多么希望我能够为诗歌而写作啊!可我却不能。沉重的担子,压得我简直喘不过气来,我已经把通讯报道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日出而作,日落也作,就像一台加速器,越转越快,永远停不下来。

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大芹了。自从省城那次见面以后,我只给大芹去过简短的一封信,然而她却没有回信。也许是忙的缘故,大芹没有回信也没有引起我多大的重视。我想,她其实也是像我一样懒散成性,不足为怪。这样的理由似乎成立,可懒人却总有一千个理由在向你诠释什么是不懒。懒惰的人,有谁能够承认自己的懒惰行为,比如我,即使与大芹至少有数次机会相见,却全因我当时红得发紫而无暇顾及,那段时间我正忙于应付各种各样的颁奖呢。也许是她生气了,也许是我太麻木了,总之在她上学的这两年间,除了那次省城的见面,竟再也没有见过她。你说怪不怪,一个村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现在好了,低头抬头都不见。大芹到底怎么样了,最后,我还是通过贾红获知了她的有关信息。

原来,上学的这两年,大芹为了节约开支,一年只有春节回来一次。这种情况我知道,他们家人多,生活不宽裕,暑假大芹除了帮人打工挣几个零花钱外,就是把时间用在了学业上。到了毕业,大芹的成绩门门优秀,分配自然是各单位抢着接收,最后她被分配在了市财政局计财科。会计工作经历奠定了她从事财务工作的基础,中专的学历则为她插上了理想的翅膀,两年后的她已经是市财政局的计财科长了。这且慢表,我弄不明白的是,大芹尽管一年只回来一次,她起码也会来找我的,可是没有。这似乎是一个谜,难道两年的中专生涯让大芹已经改变了吗?或者我这个做通讯报道的人太势利了,让她感到生厌?即便如此,你也不必躲着我不见面啊!到底是什么原因,难道是我没有继续考下去?是啊,我说过我要继续考下去的,我要去追你,可我还是没有继续考下去,但是我努力了啊。第二年我照常参加了高考,可高考的节奏却让一场该死的大雨打乱了。我那辆破自行车也不争气,偏偏这时就扎了车胎,待我赶到考场的时候,考试已经开始了。我不得不在开考二十分钟后开始答题,但为时已晚。时间的丢失,使我丧失了一个改变自己的绝佳机会,但到今天我却不感到后悔。

人生没有那么多后悔事,不后悔的最好办法就是放下身段去做,别说十分,就是再多分也没有什么可怕。可当时我毕竟是懵了,第一年是差一分,第二年竟是差十分,若是第三年呢?我不敢去想,复习了一年,竟是家雀托生夜猫子——一辈子不如一辈子,分数差距越拉越大,这是怎么搞的?我在努力,高考的试题也在改变,看来我离高考是越来越远了。还有一个致命的因素,就是我始终沉不下心来。你想我做着专职的通讯员,就像一条狗似的被领导呼来喊去,还有自己的自由吗?一个没有自由的人是不会干成任何事情的,我也绝对过不了关。领导们更是干脆,说:“文天财啊,你还考什么试啊,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那个大学就那么重要?毕业了还不是照样回到公社里来?”我感到领导们说得很对,那些大学生们就是带着礼物求爷爷告奶奶地托关系,领导们还不一定要呢。可我却不能不考,为了大芹也得去考,我说过我要去追大芹的,不能说话不算数,更不能践踏我对大芹的诺言。可考试的结果却极大地挫伤了我的自信心,单位里冷嘲热讽,村子里闲言碎语,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难道就此放弃?不能,我还有与大芹的约定呢,在未彻底地失去希望之前,决不能轻言放弃。

这时候我收到一张通知,通知的内容是高考超过二百分的同学,可以选择到县一中参加短期培训。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能够进全县最好的学校去复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非常清楚。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我知道这会招来领导们的不快和厌烦,可没有办法,我不能在还没有走投无路的时候就缴械投降。

高考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情。它不仅需要学识,更需要顽强的毅力,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毅力,但还是不打折扣地去做了,无论领导们说什么,我都充耳不闻。这就引来了更多不负责任的闲话,就连高委员也坐不住了。

那天高大明找到我,进门就扔给我一句话:“天财啊,复习就复习,不要把工作耽误了。”“我耽误工作了吗?”面对高委员的忠告,我只有小声地辩解。我是白天去听过几次课不错,可我晚上工作的时候,有谁来监督我?几年下来,我搭在工作上的精力是难以用具体的时间来衡量的,我也不想来证明它,我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我这里要说的是我问心无愧!我还能干什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可以了。为了能参加高考,难道还要我给人下跪不成,那也办不到,我必须要对大芹负责,大芹就是我的命!可就在这时,我的奶奶却生病住院了,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措手不及,家里人是不少,能够到医院里去陪护的人却没有。哥嫂都有自己的事业,父母各自有自己的事情,临时应付倒还可以,长期值守只有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再说奶奶是看着我长大的,她住院我不去陪护谁去。我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爱谁谁吧,我不能不管我的奶奶,奶奶就是我身后挡风的墙,再大的困难我也只有去克服它。

我请了假,那一刻我豁出去了。我想如果有谁来阻拦我,那他就是没有人性,即使不干这份差使,我也心甘情愿。还算顺利,高委员——高大明关键时刻的帮腔令我感激他一辈子。我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陪在我的奶奶身边。一连两个月,我寸步不离,端屎端尿。尽管忙碌,但我心里却很充实,特别是我在医院里写的那些稿子,极大地填充了我的生活,使我在最困难的时候保持了一种向上的动力。然而,我却由此错过了复习的绝佳机会,当我搀扶着奶奶从医院回到家中的时候,高考已经结束了。我不得不遗憾地向高考告别。我感到对不起大芹,我的食言势必会令她十分灰心,可我没有办法,为了奶奶也只有这样了。大芹,要怪你就怪我吧,骂我也可以,我没有脸见你,我没有遵守约定,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咎由自取,我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我却见不到大芹,连承认错误的机会都没有。她似乎从我的眼前消失了,尽管我想尽千方百计,也没有关于大芹的一点消息,当贾红把那点少得可怜的信息告诉我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完了。因为我从贾红的眼光里看到了一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一种不屑一顾的神情。难道我文天财大江大河都过来了,这点小沟小坎能把我挡住?真是不可思议!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挡住文天财的人恐怕只有我自己,我虽不肖,但还远没有到自暴自弃的时候。

我没有见到大芹,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她到底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