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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一桌子珍馐佳肴,起码也得十多两银子。王梦瑶只动了动筷子,郑启航就着素菜吃了两碗白饭,然后他们坐了很久,直到酒楼里的食客几乎散尽,郑启航终于站起身道:“一个伙计工钱六两三,你败了你爹三个伙计的工钱,差不多了吧!”

离开酒楼的时候天边新月如钩,满天星斗,郑启航在心里想: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街上行人稀少,王梦瑶站在大街上看着天空,心情似乎好了点,一只萤火虫从她眼前飞过,她大声道:“萤火虫,你看到了吗?”

郑启航点点头,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王家府第离得并不远,走过赵家镇最繁华的大街,镇子的南边,王家那朱漆大门已依稀可见,淡淡的月光下,一辆马车正从王家的方向往这边驶来,只要听到那熟悉的马蹄声,郑启航就知道一定是赵拐子。

郑启航有点奇怪,赵拐子年老体弱,往常这个时候早已上床就寝,此刻却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马车驶近,赵拐子正吸着旱烟,烟斗一明一灭,白色的烟雾飘散开来,他的人就仿佛在雾里。

还有一个人坐在赵拐子的身边,郑启航认得那是王梦瑶的婢女。

阿碧看到王梦瑶,急急地跳下马车,往王梦瑶跑过来,边跑边喘着气叫道:“小姐,小姐,不好了······。”

王梦瑶见到阿碧那惊惶失措的样子,急忙问道:“什么事?”

阿碧跑到王梦瑶的身前,张了张嘴,终于道:“夫人出事了。”

王梦瑶似乎没有听清楚,反问道:“什么?”

“夫人,没了,她死了!”阿碧带着哭腔说完,终于放声大哭。

王梦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摇着头道:“你发什么神经?娘去‘慈恩寺’上香了,在寺里住个两三天才回来也是有的。”

阿碧道:“车夫王成已经回来了,他说夫人下午在寺内的禅室突然吐血不止,然后就不行了。慈恩寺的姑子报了官,夫人的遗体还不能送回来,几个同去的侍女正守着呢!只有他急急忙忙回来报信······。”

王梦瑶哆嗦着,“你说真的?”

阿碧抹着眼泪,“王成是这样说的。”

仿佛有根棍子敲在王梦瑶的脑袋,她摇摇晃晃着晕了过去,郑启航急忙抱起她放到马车,伸手按着她的太阳穴,低声向赵拐子问道:“老头子,怎么回事?”

赵拐子道:“我也不清楚,刚才吃过饭,阿碧突然过来找王小姐,我想你应当已经送她回到家了呀!但阿碧说没有,我担心你们出了什么事,只好赶着马车带着她一路找过来。”

郑启航道:“你到过了王家?”

赵拐子点点头,“我见到了赶车的王成,看他的样子,恐怕王夫人是真的出事了!”

阿碧在一旁哭哭啼啼,“老爷不知去了哪里,小姐又做不了主,我们这些下人如何是好?”

王梦瑶刚才听到阿碧那么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忽然失去了知觉,迷糊中又觉得有两道暖流从头的两侧冲进脑袋,很快就清醒了,她听到阿碧说老爷不知去了哪里,小姐又做不了主,挣扎着坐起来,看着阿碧道:“我做得了主的。”

郑启航看了她一眼,道:“你现在应当先见一见车夫王成,问清楚所有的细节。”

王梦瑶眼里充盈着泪水,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很坚毅,她点点头,对赵拐子道:“赵大伯,麻烦你马上送我回家,我要见王成。”

王家算不上名门望族,却也富甲一方,此刻大厅里灯火通明,族人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自认为有点身份的都围了过来,大厅早已坐了二三十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王成汗流夹背,一脸木讷地坐在角落,几个族中的长者正围在他身边问着一些似乎十分重要,王成早已回答了一遍又一遍的问题。

事情的经过大约是这样子:王夫人在“慈恩寺”礼佛完毕,时间已是正午,王夫人素来与住持师太交好,又是个出手大方的香客,大家就在寺里和众僧尼一起用了斋食,住持师太然后邀请王夫人到后殿谈经论道,后来王夫人感到有点困倦,住侍师太就安排了一间禅房让王夫人休憩,禅房分为内室和外室,王夫人独自睡在内室,几个婢女就在外室打盹,过了不久,婢女们听到内室传出打碎茶杯的声音,进去一看,王夫人已吐了一地的血,接着就不行了。

因为事出突然,住持师太急忙派人通报了县衙,捕头来了一看,发现王夫人死因有异,接着在王夫人的衣袖里找到了毒物砒霜,一一审讯了跟随王夫人的几位婢女后,官府初步认为王夫人是死于中毒自尽,但人命关天,出于慎重考虑,官府还要进一步调查取证,因此王夫人的遗体仍得留在寺里,几位婢女也得随时等候传讯,所以只让王成一人回来通报家属。

王梦瑶听完后,双眼发直,木然呆立着喃喃道:“自尽,好好的我娘为什么会自尽?”

没有人回答得了她的问题,郑启航沉默了片刻,想了想对着王成道:“官家都问了些什么问题?”

王成抬起头低声道:“问题倒不少,但小人觉得似乎都不太重要。”

郑启航皱了皱眉,“例如呢?”

王成想了想,道:“大捕头一一问了我们夫人平时都和些什么人来往!”

郑启航道:“你们怎么回答?”

王成道:“这我倒是清楚得很,夫人偶尔会到酒庄看看,来来去去接触的也就是我们这些下人和酒庄里的伙计,有时也会和亲朋好友聚聚,但大多数时候夫人都是深居简出,小姐是最清楚的。”说完他看了王梦瑶一眼,王梦瑶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郑启航继续问道:“还有呢?”

王成道:“大捕头还问了我们夫人有没有什么仇人,但我想夫人哪有什么仇人呢?即使有时酒庄里有些商客欠了账,时间长了夫人会催促老爷派人追讨,但在商言商,那也算不上多大的仇恨啊!况且出面的是下人们,就算得罪了一些人,也不会记在夫人的头上呀!”

郑启航还想继续问下去,王梦瑶突然道:“仇人?恐怕还是有的。”只见她脸色铁青,转身就跑了出去。

郑启航当然猜到她要干什么!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追了上去,道:“你要去哪里?”

王梦瑶道:“你别拦我。”

郑启航没有拦她,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他没有猜错,王梦瑶果然一阵风般冲到了“太白楼”。

似乎很多地方都有太白楼,每间太白楼也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例如卖酒。

“太白楼”就是傍晚的时候王梦瑶和郑启航见到王敬之笑呤呤地牵着那位有着蝴蝶般轻盈的腰肢、坐着顶青色小轿翩迁而至的佳人幽会的酒楼。

此时小轿早已不在了,“太白楼”却仍然灯火辉煌,大堂里虽然客人不多,但一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神情亢奋,行令的行令、猜拳的猜拳、喊爹的喊爹、骂娘的骂娘,有的醉态可掬,嬉皮笑脸,也有的满脸阴云,借酒消愁。

王梦瑶一步踏上台阶,冲进酒楼,大堂的一个角落里,留着山羊胡子,身穿青布长衫的掌柜正气定神闲地在柜台后敲着算盘算账。王梦瑶径直冲到柜台前,一掌拍在柜台上,大声道:“王敬之呢?叫他出来。”

掌柜抬起头,露出笑容,呵呵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王家小姐,才一段时间不见,越发出落得水灵啦!”

王梦瑶握着拳头,不停的敲着柜台,“废话少说,我问你王敬之在哪里?”

掌柜笑咪咪地摇了摇头,道:“这个,客人太多,我这个做掌柜的也没有注意到王老板今晚有没有来过。”

王梦瑶铁青着脸,也不再说话,转身提起墙壁上挂着的一个灯笼,一口气跑上了二楼。

“太白楼”的二楼和普通酒楼无异,也是设置成一间间幽雅的包厢,大部份的包厢都房门紧闭,不时有悠扬韵乐或香侬软语从某间包厢传出,王梦瑶也无闲一间间包厢去细听,走到通道中间,将手上的灯笼往木隔板上一丢,灯笼里装的本是上好的无烟无味极易燃烧的精制蜡油,灯笼也是溥溥的细纱编织而成,木楼板上顿时腾起一堆火焰,火焰瞬间点着了通道上挂着的字画,王梦瑶压抑着心中的悲痛,大声高呼道:“着火啦,快来人救火啊;着火啦,救命啊!”

她这样大声一喝,正在一楼大堂收拾碗筷的伙计们听到了急忙跑上来,见到通道上真的起了火,也顾不得想太多,跟着同时呼喝起来,拍门的拍门,提水的提水,楼梯上下立时乱成一片。

各间包厢里的客人听到外面的叫声,乐声停止了,温侬软语也消失了,人人夺门而出,慌不择路。王梦瑶就站在楼梯口的左侧,看着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心中虽然怀着丧母之痛,但看着自己一手操办的闹剧,心里想着母亲在生时不让爹你娶小妾,现在她走了,做女儿的却一样可以坏你的好事,不觉油然而生出一丝小小的快意。

火越烧越大,太白楼上下一片吵杂,郑启航一直跟在王梦瑶的身边,看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看着她的所作所为,这个人是坏不到哪里去的,恨起来却也不顾一切,玉石俱焚只怕也在所不惜,心头不禁闪起过往的种种,心中只有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