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后,他们就沿着南岸开始飞奔前行,很快便到达了凯尔帕拉维尔。与此同时,他们也看到刚来纳尼亚时见到的那艘色彩鲜艳的船,此刻正如同一只大鸟般缓缓驶来。而且,所有的朝臣再一次聚集在了草坪上,所有人都在欢迎凯斯宾国王返航。瑞廉王子已经脱下了黑色的衣服,如今,他在银色的铠甲外披了一件深红色的斗篷。他没有带帽子,站在河边迎接他的父亲。小矮人杜鲁普金仍然坐在那辆小驴车上,此刻就待在王子的身边。吉尔和尤斯塔斯看到如此庞大的人群,觉得自己没什么机会走到王子身边去了。实际上,他们也有点儿不敢过去。于是,两个孩子恳求人头马让他们在它们的背上多坐一会儿,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被别人挡住视线了。人头马听后,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这个时候,一阵响亮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大船慢慢地靠近了岸边。接着,水手们扔下缆绳,纳尼亚的老鼠们和沼泽怪一起把船紧紧地拴了起来。于是,大船最终靠了岸。同时,人群中的乐师开始演奏起庄严的凯旋乐曲。老鼠们看到大船靠岸,便立刻把跳板架好。
吉尔原本以为她会看到凯斯宾国王走下跳板,然而,凯斯宾国王好像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一会儿。爵爷的脸色十分苍白,他走到岸边,跪在了瑞廉王子和杜鲁普金面前。然后三人便凑在一起开始了讨论,不过,没人听见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音乐还在继续,但大家的脸色似乎都变得有些不安起来。之后,四位骑士抬着一个东西缓缓走上了甲板。当他们准备走下跳板的时候,大家才看到他们抬着的竟然是凯斯宾国王。年老的国王躺在床上,脸色灰白,一动也不动。骑士们将老国王轻轻放下,瑞廉王子立刻走上前去抱住了他,随后,凯斯宾国王慢慢举起了手,给予瑞廉王子最真挚的祝福。所有人立刻欢呼起来,然而,这种欢呼中却透着莫名的伤感,因为大家都感觉到了事情的异样。果然,凯斯宾国王的头突然垂到了一边,乐师们也停止了奏乐,四周霎时沉寂下来。瑞廉王子跪在父王的跟前,把头埋在床边,失声痛哭。
四周渐渐响起悄悄说话的声音,人们也在不停地走动。吉尔看到,无论是戴着软帽、头盔还是风帽的人,全都将帽子脱了下来,这其中也包括尤斯塔斯。后来,她又听到城堡的上方传来一阵啪啦啪啦的声音。吉尔抬头望去,原来是城堡在降半旗,紧接着,悲伤忧郁的曲子奏响起来。弦乐器在哭泣、号角在忧伤,这一次乐师们演奏的,是一首令人心碎的乐曲。伴随着这首悲伤的曲子,那面金色狮王的大旗也在缓缓下降。
吉尔和尤斯塔斯在人头马不注意的时候溜了下来。
“要是现在在家里就好了。”吉尔说道。
尤斯塔斯点点头,他咬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
“我来了。”突然,一个深沉浑厚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两人连忙转身,见到阿斯兰正在他们背后站着。狮王浑身闪着金光,看上去威武雄壮,真真切切。和它的光芒相比,周围的一切顿时黯然失色。
几乎是在一瞬间,吉尔便忘记凯斯宾国王的死讯了,她只记得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使得尤斯塔斯摔下了悬崖,而且自己还错过了所有的指示。此外,她还记起了她与尤斯塔斯的吵架和别扭。她很想说句“对不起”,但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说不出口。
接着,阿斯兰看了看他们,将他们叫到自己跟前,低下头舔舔他们的脸,说道:“别再想以前那些事情了。我也不会再责怪你们了。现在,你们已经完成了你们所有的任务。”
“阿斯兰,”吉尔说道,“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可以,”阿斯兰说,“我这次来,就是带你们回家的。”说完,他长大了嘴巴,吹啊吹啊。然而这一次,他们却并没有觉得自己在空中翻转飞翔,相反,他们就一直站在原地,压根儿就没有挪动过。阿斯兰的气息吹走了大船、吹走了凯斯宾国王、吹走了城堡、大雪以及冬日的天空。一切都化作了烟圈,缓缓地飘走了。突然间,孩子们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草地上,头顶艳阳高照,脚下绿草绵绵,四周绿树成荫,树旁溪水潺潺,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他们又一次来到了阿斯兰的大山上,而这里,正是耸立在纳尼亚王国遥远的天界之外的。令他们感到奇怪的是,祭奠凯斯宾国王的哀乐仍然不绝于耳,可是他们谁也不知道那音乐究竟是从哪里传过来的。他们沿着小溪,跟在狮王的身后向前走。阿斯兰是那样的完美,但音乐却是那样的悲哀,这让吉尔竟然莫名其妙地流下了眼泪。
后来,阿斯兰停下了脚步,吉尔和尤斯塔斯瞧了瞧身旁的小溪。此时,死去的凯斯宾国王正安静地躺在小溪中金色的碎石上。溪水是那样的透明,缓缓地从老国王的身旁流过。他的白胡子很长,像水草一样在水里来回摇摆。他们三个站在小溪旁,都忍不住地流下了泪水。就连伟大的阿斯兰也哭了,它的泪珠如同纯净的钻石,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吉尔看到尤斯塔斯也哭了,只不过他哭起来既不像个小孩子,也不像个正在长大的男子汉,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成年人。虽然这样的想法不一定准确,可这也是吉尔所能想到的最准确的描述了。然而事实上,如同她自己说的那样,在那里生活的人们似乎真的没有年龄之分。
“人类的孩子啊,”阿斯兰说,“你去那边的灌木丛给我拔一根刺吧。”
尤斯塔斯随即走到灌木丛旁,果然,那里有一根一英尺长的刺,而且锋利如利剑一般。
“孩子,现在,把刺扎进我的爪子里来。”阿斯兰说着伸出了右前爪,露出了一大块肉趾。
“必须要这样做吗?”尤斯塔斯问道。
“是的,必须要这么做。”阿斯兰说。
于是,尤斯塔斯咬着牙,把那根刺扎了进去。瞬间,阿斯兰的脚趾上就流出了一大滴血,那颜色比你见过的或想象中的所有红色都要鲜艳。
血滴进了小溪里,落在了老国王的尸体上。与此同时,那悲伤的哀乐也停止了。这时,老国王的尸体开始慢慢发生了变化。他的白胡子渐渐变成了灰色,接着又变成了黄色,胡子越变越短,不一会儿就完全消失了。他原本凹陷的脸变胖了,脸色也变得生动了许多,同时皱纹也没有了,片刻之后,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了,而且带着笑容站到了大家的面前。最神奇的是,他竟然变成了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不过,吉尔说不出来他大概有多大年纪,因为在这里,即使能看出孩子有孩子气,成人有成人的样貌,但所有人都没有具体的年龄。这个年轻男人跑向阿斯兰,用力地抱住阿斯兰那粗壮的脖子,吻了一下狮王,而狮王也吻了吻他。
随后,凯斯宾转过身子,看着两个孩子,惊喜地大笑起来。
“哎呀,尤斯塔斯!”他说,“你又到世界的尽头来了!很高兴又见到你。我那第二把好剑在你砍海蛇时断掉了,现在怎么样了?”
尤斯塔斯伸出手走上前去,但又紧张地缩了回来。“你看,嘿,”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好是比较好,但你不是已经——我的意思是你没有——”
“哦,不要犯傻了。”凯斯宾说。
“可是,”尤斯塔斯看着阿斯兰说,“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没错,”狮王的口气十分平静,但是吉尔却觉得它在笑,“他已经死了,你们都看见了,其实大多数人都这样死过,我自己也死过。几乎每个人都是要经历死亡的。”
“嗯,我知道了,”凯斯宾说道,“你一定觉得我是鬼,或者是妖怪,对吗?不过你应该明白,要是我现在出现在纳尼亚,我才是鬼呢。我再也不属于那个世界了,而且一个人不可能在自己的国家里做鬼啊。要是我到了你们的世界,我就可以做鬼了。但是我觉得现在那边也不是你们的世界了,因为你们现在在这里。”
两个孩子心里都希望这样,可是阿斯兰却摇了摇头。“不,亲爱的孩子,”它说,“如果下次你们再来这里见我,我肯定希望你们能住下来,可是现在不可以,你们还得回你们的世界去。”
“阿斯兰,”凯斯宾说,“我想看一下他们的世界,我这个要求没什么错吧?”
“我的儿子,你已经死了,所以你的要求没什么错。”阿斯兰说,“所以你有五分钟的时间可以去他们的世界看一看。这些时间足够你去改变那些事情了。”然后阿斯兰就告诉凯斯宾,吉尔和尤斯塔斯是回到什么地方去,以及一些学校里的事情。它似乎很了解他们俩的生活。
“亲爱的孩子,”阿斯兰对吉尔说,“去那边摘一根灌木枝来。”吉尔刚摘下来,树枝就变成了一根新的马鞭。
“好了,勇敢的孩子,举起你们手中的剑。”阿斯兰说,“但是你们只能用剑的平面去打仗。因为我们要去打的不是武士,而是些胆小却调皮捣乱的孩子。”
“阿斯兰,你会和我们一起去吗?”吉尔说。
“当然,但他们只能看到我的背部。”阿斯兰说道。
说完,阿斯兰便带着他们迅速穿过了树林。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实验学校的围墙。阿斯兰怒吼了一声,那声音震得太阳都跟着抖动起来。紧接着,围墙几乎倒塌了三十英尺。从大豁口往里瞧去,他们看到了学校的灌木丛,看到了体育馆的屋顶,这一切,都和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安静地待在阴沉沉的天空下。阿斯兰转过身,对他们轻轻吹了口气,又舔了舔他们的前额,然后便躺在了那个大豁口上。他的背后是英格兰的国土,而面前则是属于它自己的世界。
这时,吉尔看到有几个身影正穿过月桂树朝他们跑过来。那些身影十分熟悉,吉尔仔细瞧了瞧,原来那些人是阿黛拉·潘尼法瑟,乔蒙德利·梅杰,伊迪丝·温特布洛特,“雀斑”索纳,“大个子”班尼斯特,还有加勒特家的两个双胞胎。谁知,他们几个正跑着,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满是惊恐,再也没有了往日那卑鄙、自负、残忍和狡诈的神情。很显然,他们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那就是在大豁口上,躺着一头跟小象差不多大的金色狮子,另外还有三个穿着华丽的人正拿着武器向他们冲来。
由于有了阿斯兰的庇佑,他们三个的胆子大了起来,吉尔朝女孩子们甩着马鞭,而凯斯宾和尤斯塔斯也用力地挥舞着长剑,作势要去对付那些男孩子,不一会儿,那些小恶霸就被打跑了,他们一边跑,一边大叫着:“杀人了!法西斯和狮子杀人了!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女校长听到了,就跑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时,她并没有认出吉尔和尤斯塔斯,因此当她看到狮子、凯斯宾还有两个孩子的时候,她就大发脾气,马上跑回屋子里打电话报警了,告诉警察狮子从马戏团跑了出来,逃犯把墙砸倒了,还有人拿着剑到处杀人。
在一片混乱中,吉尔和尤斯塔斯悄悄地跑进了屋子里,换上了平时穿的普通衣服,而凯斯宾也回到他自己的世界去了。阿斯兰也让那堵墙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于是,等警察到达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狮子、断墙和罪犯,倒是校长的样子引起了他们的怀疑。因此,他们就开始对整个学校进行调查。学校中很多不好的事情被查了出来,导致十几个人被开除。
后来,负责人看出这个校长没有能力管理学校,于是就让她当了督学,去监督其他的校长。可是后来她连这个工作也做不好,于是就被调进了议会里,之后她就一直在议会里过着无所事事的生活。
一天晚上,尤斯塔斯把他在纳尼亚穿过的衣服都偷偷地埋在了学校里,可吉尔却把那些好看的衣服带回了家,留着在以后的舞会上穿。从那天开始,学校的情况就大大转变了,最后成了一所很好的学校。而吉尔和尤斯塔斯也成为了好朋友。
在遥远的纳尼亚王国里,瑞廉国王埋葬了他的父亲,也就是航海家凯斯宾十世,并且为他举行了哀悼仪式。在瑞廉国王的统治下,纳尼亚王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普德格伦的脚伤在三个星期后就痊愈了,它还是会经常说着“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之类的话,提醒人们要“居安思危”。山坡上的裂口永远敞开着,在炎热的夏天,纳尼亚人就会带着船和灯笼到里面去,在阴凉的地下世界划船、唱歌,互相讲述着那些地下世界曾经发生过的英雄事迹。如果你有机会亲自去纳尼亚,一定要去那山洞看看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