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李青歌抱着枕头靠在床角,双眸直直地看着窗边树影婆娑。
赫连筠进来,和她说了些言不由衷的话,就走了。
想到他临走时落寞的样子,她心里很不好受。她希望他能走出自己的阴影,能获得幸福。
突然,门哐啷一声被推开,高逸轩急切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丫头。”
“逸轩?”李青歌猛然偏过头,就见高逸轩关上了门,急切地朝她这边走来。
“逸轩,你来了。”她也是十分惊喜,身上还穿着嫁衣,可是,在新房里被人掳走了,新郎还不知道在哪儿,这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你没事吧?”拉起她,高逸轩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将她打量了一番,确认没有意外,方舒了一口气。
“我没事。”李青歌摇头,拉他坐下。突然瞥见他左手手背上的擦痕,她不由惊呼,“你真的和雪儿打起来了?”
高逸轩笑笑,“怎么会?他是你的朋友,我不会打他的。这个,是来的时候不小心擦伤的。”
“真的?”李青歌有些不敢相信。上次他跟赫连筠可是真的打起来了。
但一想想,兰千雪那我见犹怜的模样,估计任谁也不忍心下手。
“没打就好。”李青歌很欣慰,“对了,雪儿人呢?”
“估计回房睡觉了吧。”高逸轩一面说着,一面深情地看着李青歌,大掌温柔地抚上了她柔滑的长发。
“睡觉去了?”李青歌愕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这里一句话不交代,就回去睡觉了?
“丫头,”高逸轩脱了鞋子,坐到床里,抱着李青歌,在她耳边轻语呢喃,“天都快亮了,我们也该歇息了。”
想想就恼火啊,好好的洞房花烛夜,硬生生地被那个小妖孽给毁了大半,眼看天色将亮,他怎么也得做点什么才行,不然,这辈子他都别想安生了。
“嗯?在这里?”这里可是别人的家呀。李青歌又瞧他神色,有些风尘仆仆的,像是赶了很多路似的,便道:“好吧,那你先睡会儿。”
“丫头。”高逸轩眸色一暗,长长的胳膊圈在她的腰上,一用力,就将她压倒在身下,修长的身子迅速覆了上去。
“啊,逸轩!”李青歌惊呼,看他眼底渐渐涌现的情欲,不由吓了一跳,提醒道:“逸轩,你这是要做什么……”
“傻瓜,你我的洞房之夜才刚刚开始呢。”屈指刮了下她的鼻子,他咧嘴一笑,扬起漂亮的眉,手指掠过她的腮边,温暖的唇便贴上了她的耳畔,带着灼热的气息,邪邪低语:“今晚,我是你的!”
“在、在这里?”李青歌惊得无以复加,在他怀里微微颤抖起来,“这里不是洞房啊。”
“不管,我要你,现在就要。”他一边利落地剥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孩子气地固执道,眸子里满是柔情缱绻,让人无力拒绝。
可是,“逸轩……”李青歌还想做最后的挣扎,白皙如雪的双颊渐渐浮起淡淡的红晕,目光更是无处闪躲,不知该往哪儿看好。
他浅浅勾唇,漂亮的唇角绽开一抹如花般的笑容,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柔地抚上她粉润的脸颊,“丫头,无论哪里,有你,我就够了。”
有什么从李青歌脑中一闪而过,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陡然间,她心跳加速。
他一点点地将她搂紧,笑眯眯地贴近她的脸,说:“丫头,我说过要让你有个快乐而难忘的新婚之夜,我不会食言的。”说完嘴唇往前一凑,不偏不倚,正好压上她的。
李青歌本能想躲,却被他箍住了头,不容躲闪。
身上的温度渐渐升高,他已无法思考别的事情,眼睛里、脑海中,全是她的容颜。
像受到了蛊惑般,他侧过头,薄唇慢慢地沿着她的耳垂向脖子处滑去。
他的吻带着无边的宠溺与温柔,轻轻浅浅地落在她的额头。
李青歌突然觉得根本无法抗拒他的温柔、他的拥抱、他的吻……
唇齿交缠的瞬间,眼前一片绚烂,好似有无数烟花在悄无声息地绽放。
美好得让人想哭。
晨光从雕花窗棂里丝丝缕缕射进来。
李青歌疲倦地睁开眼睛,迎面跌进那一汪深邃的湖水中。
“醒了?”高逸轩斜卧在她身侧,一手撑着头,脸上带着某种餍足的神情,轻轻地笑问。
“嗯。”李青歌轻轻哼了声,声音有些沙哑。突然想起昨夜的疯狂,那白皙的面颊骤然泛起好看的玫瑰红。
“还能起来吗?”瞅着她羞窘的样子,他坏坏地取笑,一双晶亮的眸子贪恋地落在她精致而白皙的锁骨上,上面还有着细细的吻痕,像小巧可口的草莓,散发着无边诱惑,让人忍不住又想将之采撷。
“嗯。”李青歌就势想要坐起来,身上的薄被缓缓滑落,露出她光洁如玉的肌肤,她骤然惊呼,忙又扯过被子挡住了自己,俨然一只受惊的小鹿。
“傻瓜,做都做了,还怕看?”高逸轩也跟着坐了起来,身子贴了过去,修长的手指捋过她耳侧的发丝,缠绕在指尖把玩着。
“不一样。”她慌乱地别过脸。色坯,他也没穿衣服。
“呵,真是个害羞的小东西!”嘴角的笑意越发深邃,高逸轩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李青歌耳根子发烫,迅速嗔了他一眼,“好了,你不起来吗?”
“嗯。”高逸轩笑了一声,也没多纠缠,径直下了床,在她眼皮子底下,旁若无人地穿起了衣服。
李青歌看了他一眼,旋即收回视线,趁他穿衣的工夫,也忙抓过床头的衣服快速地往自己身上套了起来。
高逸轩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好笑地回头看着她慌乱急切的样子,摇头笑道:“慢点,衣服都快被你扯坏了。”
“扯不坏的。”李青歌回了一句。这喜袍的料子结实得很。
“可是,穿衣服也不是这样穿的啊。”高逸轩自己穿好了衣服,转身过来帮她。
“我……”李青歌本想拒绝,但是这喜袍做工确实复杂,光那烦琐的腰带就够她忙活的了。但看高逸轩那修长好看的手指在那红色的腰带之间穿梭,很快,漂亮的蝴蝶结就系好了,她不由得眼角一抽,“你到底给多少女人穿过衣服?”连自己总是系不好的蝴蝶结也会?
“你说呢?”高逸轩轻剜了她一眼,两指惩罚性地捏了下她的鼻子,说道:“除了你,哪个女人有这等福气?”
“是吗?”李青歌不信地哼了声。
“是。”高逸轩重重地回答,抱她下床。
“我自己会走。”李青歌忙道。这宅子还不知道是谁的。不过,既然是兰千雪将自己带了来,那自然是与他脱不了干系的。对了,昨晚高逸轩也说他回房睡觉去了,自然也是在这宅子里的。此刻,自己要是让高逸轩抱着出去,撞见了他,该多不好意思啊。
“你确定?”高逸轩勾唇一笑,真的将她放了下来。
哪知脚刚一沾地,还未站稳,一股酥麻酸软自腿肚子上传来,李青歌整个人差点站不住倒下去,慌忙扶了床板又坐了下来。
高逸轩坏坏一笑,弯下腰,对上她窘迫的眼睛,笑了,“我说抱你吧,还逞强。”
“都是你害的。”李青歌掀起眼帘,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在她跟前蹲下,握紧她双手,一本正经道:“好好,都是我不好,下次一定不会了。不过,我们也该出门了,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
“什么时辰?”李青歌瞅着窗外,一片阴沉的天色,不是才天亮吗?
“已经过了午时了。”高逸轩抿唇笑道。因为昨晚下雨,今天一直阴沉沉的。
“午时?”李青歌吓了一跳,“这么晚了?那、那……”师父跟兰千雪那边……
她没好意思问出口,但愿他们不在此地,不然……自己怎么见人?
“哦,对了,”高逸轩一边替她穿上鞋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死妖孽一大早就派人来敲门,说是让你去吃美味的早餐。刚才又亲自来敲门,被我打了出去。”
“什么?”李青歌顿时惊愕得脑子发蒙,“你们……”
“走吧,我想你也该饿了,去吃点东西吧。”高逸轩不以为然地起身,将她拦腰打横抱了起来。
“啊,别。”有外人在场,还是她认识的人,她怎么还会让他抱,连忙惊叫挣扎着就要下来。
“我自己走。”
“你不怕摔跤?或是……”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她。
李青歌懊恼地捶了下他的胸口,“我自己走啦。”
真是害人不浅,让她累到快虚脱不算,还敢取笑她。
高逸轩哈哈大笑,将她放了下来。
李青歌瞪了他一眼,用力调整好情绪,忍着身上的酸疼,朝门口走去。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自己与逸轩已经成亲,这些亲昵的事迟早要发生的。即便是面对师父,自己也该坦然。何况,师父将来也会娶师娘,不是吗?他们只有相互坦然了,未来的路才会好走。
看着她挺得僵直而倔强的背影,高逸轩心头滚过一道热流……好让人心动的小丫头。
刚一出门,就见一个身着绿衣的清俊小厮朝这边跑了来,见到李青歌就道:“哎哟,李姑娘,你可算起来了。再不起来,咱们少主都快将房子拆了。”
“怎么回事?”李青歌闻言一惊,连忙跟上。
“哎呀,您过去瞧瞧就知道了。”那小厮连忙迎上李青歌,过后,在前面带路。
李青歌看了眼跟在身侧的高逸轩,见他唇角含笑神采奕奕的模样,也就放了心,自跟那小厮前去。
原来,距李青歌这二层小竹楼,转个弯,就又是一处雅致的院子。
只是,院子里就像遭人洗劫过一般,那参天的大树竟然横七竖八地倒在院子里,石桌石凳子也都碎得一块一块的,像是被雷劈过。
“怎么回事?”李青歌不由得惊问。
高逸轩则撇撇唇,“奇怪,那小妖孽会有这本事?”能劈倒大树,劈碎这些石桌石凳,功力自然不差。可是兰千雪嘛,他试过,根本没什么内力。
李青歌没听清他的话,只跟着那小厮进到屋内。
一进屋,那小厮就喊了起来:“少主,李姑娘来了、来了。”
“来就来。”里面响起兰千雪愤懑而不耐的声音,紧接着就又是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李青歌一进来,就瞧见兰千雪脚下碎了一地的瓷器,他手上又抄起架子上的琉璃盏,见她来了,猛然用力砸在了地上,冷哼道:“你来做什么?不是该和你的情郎关在屋里翻云覆雨吗?”
那浓浓的醋味让刚进来的高逸轩不觉好笑。这小妖孽原来在吃醋摔东西啊。可是,昨晚他不还是大方地让自己进了李青歌的房?
李青歌被他这句话问得小脸一片通红,“雪儿,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为什么砸东西?”
“我砸我的,关你什么事?”兰千雪冷冷瞪了她一眼,说话间,伸手一推,直接将架子推倒,上面仅剩的两只瓷器也被摔了个稀巴烂。
李青歌满脸黑线。
更让她傻眼的是,角落里那唯一一片没有被染指的地方,梅思暖淡然地坐在一张铺着雪白狐皮的青竹椅子上,“来人,把我房里的东西搬过来。”
“是。”先前那小厮立刻应声,转眼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带着三五个小厮,抬了两箱子东西过来。
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一箱子精美的瓷器,一箱子华贵的玉器。
“拣少主顺手的给他。”梅思暖淡淡地吩咐着,连一眼也没瞧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
其中一个小厮,先挑了一个美人抱瓶的琉璃彩瓶递给了兰千雪。兰千雪接过,就手扔到了墙上,那美人瓶瞬间碎得四分五裂。
紧接着,另一个小厮拣出一枚通体晶润的玉镯,递给了兰千雪。兰千雪接都没接,直接挥手一弹,那玉镯跌落进那装了瓷器的箱子里,玉镯碎裂,还连带着上头几块漂亮的瓷器也出现了碎纹。
李青歌是瞧不下去了。她的视线来回在兰千雪与梅思暖两人身上晃了两晃。似乎没有一个人正常呢。
很快,小厮又抽出一只青花瓷的碟子。
还没等兰千雪接过,李青歌便冲了上去,一把打在了兰千雪的手腕上,喝道:“你发什么疯?没事在这里糟蹋东西好玩吗?”
“糟蹋东西,也没糟蹋你的。有人送给我糟蹋,不糟蹋白不糟蹋。”兰千雪亦红着眼睛瞪她。哼,自己想送给她糟蹋,她都不碰自己,现在,不过是些空值些钱的死物,她就心疼成这样了?
“好、好……”看他孩子气地执拗不讲理,李青歌也怒了,指着那两箱子东西,哼道:“你砸吧,你不怕天谴你就糟蹋吧。”真是个可恶的小子,这么不惜物。好日子是过多了,还不知道这天下还有吃不上饭饿死的呢。
“好,我遭天谴,你是巴不得我遭天谴。”兰千雪闻言,气得一脚踢开脚下的碎片,然后跑到那箱子瓷器前,想要抱起那箱子,全部砸碎了。
但是,东西太重,他使尽了力气也没抱起来,不由更为恼火,“可恶,连你都欺负小爷吗?”
这时,两个小厮连忙要帮忙。
“滚,不用你们。”兰千雪气得吼道。
这时,两个小厮可怜巴巴地看着梅思暖。
梅思暖朝两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下,随后,缓缓起身,朝这边走来。
见兰千雪暴躁的神色,不由叹道:“不过是些死物,你若喜欢,随便处置,只是,别生气,为它们气坏了身子,多不值。”说着,她弯下腰,随手一抬,直接将那箱子给翻了个底朝天。
稀里哗啦的碎裂声,直让李青歌头皮发麻。她也并不是惜财之人,可也不是毁财之人,她见不得这些好东西被这样糟蹋。
“梅姐姐,你怎么也跟他一样?”李青歌有些难以置信地看梅思暖。梅思暖这种纵容兰千雪的行为让她真的看不过去了。
“李妹妹,”梅思暖轻轻一笑,“雪儿他不过是心里郁结,想撒撒气罢了,妹妹别放在心上,权当没看见好了。这样吧,妹妹先去花厅坐坐,等雪儿气消了,姐姐再带他过去找你。”
“谁要去找她了?”兰千雪不忿地哼了一句,双眸幽怨地看着李青歌。一来就问我为什么砸东西,怎么就不问问我怎么样了?难道,我还比不上这些东西?
梅思暖无奈一笑。
李青歌却是冷哼一声,迎上兰千雪的视线,“是吗?不找我?那是谁将我掳到了这里来?”
“哼。”兰千雪赌气地别开脸去。
“好,你不找我,那我就走了。”李青歌也不劝他,转身挽起高逸轩的胳膊,道:“逸轩,我们回去吧。出来一夜,娘他们怕是要担心呢。”
“好。”高逸轩欣然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瞧他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兰千雪喉头一哽,漂亮的蓝色眼睛里水雾涟涟,“好,你走、你走……你走了就永远别想再见我。”
李青歌冷哼一声,连头也未回,冷笑道:“一个性子暴躁、动不动就砸东西,还喜欢乱发火、不讲理的人,你以为我就那么想见?”
“你……”兰千雪被气得胸口一疼,本就不好的脸色刹那间又惨白起来。
梅思暖连忙上前扶住他,“雪儿,你要不要紧?”
“不要你管。”兰千雪气得推开她。
梅思暖眼神骤寒,“雪儿,你若真的那么想要她,为何不让我将她……”
“不用你管。”兰千雪恶狠狠地朝她瞪了过去。
梅思暖心口一缩,一种苦涩的疼痛瞬间在胸臆间弥漫开来。她怔怔地松开了手,表情有那么一瞬的受伤,但很快被漠然代替。
“是。”她简单地回了一声,悄然走到了一旁的角落,静静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在角落里安静地凝望着他。
李青歌在前面,虽然没回头,但是身后的对话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为兰千雪的坏脾气而气恼,也为梅思暖竟然能容忍而惊讶。这个女人,大概也是爱疯了这个小妖孽吧。不然,凭她的条件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何况,她的年纪也不小了,似乎比兰千雪还要大,早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雪儿。”解铃还须系铃人,没想到兰千雪软硬不吃,李青歌只得回头,耐着性子过来。
“你还回来做什么?”虽然心中欣喜,但兰千雪却是别开脸,死活不看她。
李青歌无奈一叹,“雪儿,你是想见我的,对不对?不然,也不会半夜将我掳到这儿来。既然想见我,为何又要赶我走?”
“谁赶你了?”兰千雪红着眼睛朝她睨来。明明是她说不到三句话就发火,还说不想见他的。
“呃……”不是他赶的?可是,他这副态度很明显嘛。
“好好好,是我不好,是我误会你,以为你不想见我,所以,我才觉得应该离开。既然你不想我走,那么,我留下就是,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李青歌轻声细语地哄着。
一旁的高逸轩听着,额头青筋暴起。自己的女人竟然像个母亲似的哄着另一个男人?他瞧着兰千雪,真是越瞧越不顺眼,真该昨晚将他丢给那些女人糟蹋算了。留着也是祸害啊。
兰千雪似乎还不领情,只是声音比之前要松软了不少,“哼,你想走就走,我用不着你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