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种人是比恋爱中的人更大的傻瓜:父母。这些人已经完全丧失了对现实的把握。我是在白天照顾孩子的保姆,我总是不得不先强忍住,然后说道:
“卢布纳太太,信不信由你,莫里斯把口香糖往鼻子上挤,并不是在下意识地向你表示,他想要得到你更多的关注。莫里斯把口香糖往鼻子上挤,因为他是个低能儿。卢布纳太太,面对现实吧,6岁大的孩子全都是低能儿。”
应该看到,一个有教养的成年人的行为失去了理性,这隐约意味着,他们的孩子不是宇宙的目的——或者,甚至更妙的是,意味着他们的孩子是宇宙的目的。(嘿,我晓得如何得到内部消息。)人的大脑从来都不会真正摆脱复制基因的长期目标。试一试来一次私密的交谈而不涉及到与性爱有关的情感。试一试说笑话而不提到性欲。夜晚躺在床上,闭上双眼,看看你是否什么事都在想,就是不想性爱之事。如果你已经为人父母,那就闭上双眼,审视内心,问问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你最想要的是什么。你宁可牺牲自己也要看到自己的宝贝健康成长,这是因为你的基因知道,你的孩子一旦到了生育的年龄,他们比你更重要。
下决心不再恋爱。决定不爱自己的孩子。暗暗叮嘱自己决不再兴奋起来。暗中叮嘱自己不再为失去的家庭成员感到悲伤。下决心不再需要睡眠。然后扪心自问,谁在做主,你还是你的基因。
你所爱的人要是对你残酷无情,你可能会变爱为恨,但你无法只把情感舍弃,变得若无其事。我没法使痛苦躲开,就像我没法让爱情躲开一样。痛苦和爱情绝不会听命于我。它们发号施令,我则遵命行事。
新大脑皮层是脑袋中的新来者,自打它露面以来,就一直在同你的“心”(指下丘脑)进行争辩。大脑新皮层被发明来在纷繁复杂的社会中驾驭你的心。心与基因的友谊自古以来源远流长。新大脑皮层是一位能量消耗巨大的顾问,只是在晚近时期才来参与工作,它是用来听命于基因的,而基因则跟生命一样古老。这便是我们竟然能够有奇思妙想的唯一原因。
宗教仪式使用求爱的语言,求爱则使用令人入迷的宗教语言。爱情使我们将爱人理想化,拒绝使我们将爱人妖魔化。通常,我们从不知道什么是不左不右之人。我们认为爱情是命中注定,因为爱情是用基因密码写就的。
也许我只是一个没有教养的乡巴佬,但我望着米开朗基罗画的天花板,看到了一个同性恋者充满色情的幻想。整个场面看上去就像是冲着天花板猛烈地射了一次精。米开朗基罗画的女人,全都看上去像男人,他画的乳房,看上去都是错的,而他喜欢把人脸摆在阴茎旁边。男同性恋画家,画裸体男人,而男异性恋画家,画裸体女人。
文艺复兴时期所画的地狱都是纵欲狂欢。希罗尼莫斯·布希的绘画是施虐受虐狂的色情描绘,斯凡楞伯格和凡·艾克的也是。这些家伙画地狱的时候,画的是他们自己那心灵最深处的欲望:美貌、年轻、裸体的身躯成堆地四处蠕动,遭到魔鬼的鸡奸。这是怎样的惩罚呀!这些该死的家伙如此欲火中烧,全身都兴奋得热情似火。
西格列利的“投进地狱的该死家伙”让我激动火热:魔鬼们咬着耳朵,搂着玩乐伙伴残缺的躯干,看上去比画上的还要激情洋溢得多。地狱中的每个人都极其漂亮。伯尔尼尼的雕塑“圣特丽萨的狂喜”,表现出了特丽萨大汗淋漓的原因,让天使戳入是个什么滋味。且慢,瞧瞧波拉约洛的雕塑“赫尔克利斯和安泰”——两位神人在摔跤,胯部毫无道理地绞在一起。还有他的“十个裸体男人的战斗”,就像旧金山的一个夜总会,应该遭到警察的搜捕。
为什么警察要去搜捕?为什么任何社会都要处罚性爱?
弗洛伊德说,宗教和艺术之繁荣,到了压抑性激情的程度。可实际上,文明之繁荣,才到了压抑性激情的程度。为了创建文明社会,必须控制性爱。
这就到了男人利用该原则的时候,一切文明就遵照该原则建立起来:女人给我们那样的感觉是她们的错。她们抢夺了我们的庄严举止。有了所有这些迷住我们的裸露脚踝,我们应该如何管理这个世界?性行为是导致混乱的力量,任何部落要想组织起来,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宣布:“我们必须控制性行为。”在这个星球上,各种文化之间最重大的差别就在于,应该如何控制性行为的核心信条是什么。当然,我们是极端保守的。我们智人最好这样。人类需要压抑。人们害怕性行为,因为性行为是危险的。性行为不光造就人,性行为还杀人。
在当代靠狩猎和采撷为生的社会中,在美国城市的内城区,男人谋杀男人主要是为了女人,人均比例都差不多。女人落下疤痕,忍饥挨饿,自我摧残,主要就是为了漂亮——非洲的裹脚、厌食、肉体上穿孔、仪式化的创伤,美洲的自割、动手术去除一些部分、动手术添加一些部分。我们在性行为上遭到蔑视时,男人去打击别人的身体,女人则打击自己的身体。
在每一种文化里,谋杀的首要原因不是金钱或毒品,而是与性有关。没错,性比海洛因更危险。海洛因所做的一切,就是劫持内分泌系统,内分泌系统的作用就是你在生殖方面干了有利于祖先的事对你加以奖赏。你被妒忌的情人所杀的可能性,远比被陌生人谋杀的可能性大得多。你耽溺于爱情的可能性,远比耽溺于海洛因的可能性大得多。而要想从中抽身出来是残酷无情的。
性方面的事是有些青少年得到接纳,另一些受到排斥的首要原因。拒绝性爱激情会使人去自杀。谁跟谁调情,由此产生的关注的层次,极端的嫉妒,强烈的情欲,对手之间的竞争是可怕的,完全失控了。文明就是对上述力量加以组织的结构,它使我们免于自相残杀,而大多数智人在没有文明时就是那么干的。性是强大有力的,性是危险的,性比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事关重大,只有性的结果除外。性发明了爱来确保我们会养育我们的大脑袋宝宝。
没有肉欲,就不会有人为的灾祸。性爱要你明白,冒险是值得的,伤害他人是值得的,毁灭性的决定是值得的。我们总是声称,对方要老一点,而且对浪漫的爱情抱着更加玩世不恭的态度。我们为自己获得了对爱情的良好判断力而自豪,为自己有头脑而自豪,为利用年长者的权力来控制愚蠢的年轻人…………直到第二波高潮为止,此时,中年危机猝然降临。我们这时又变成了傻瓜,而我们的新爱人至关重要。我们为新欢毁掉了整个生活。
每个在爱情方面置身事外的人看到爱情中发生的事都要说,那是精神变态。不是精神变态,那就像清醒地成为负责任的成年人一样自然。任何恋爱中的人看见邻居,就看到了敷衍了事过日子的怪人。任何恋爱中的人一想起自己恋爱前的状况,就看到了某个没有真实生活的人。任何心已破碎的人看见别人,就看到了生活幸福美满之人,虽然我们绝不会再明白什么是幸福,而且也没有人明白过。没有什么是疯狂的。也没有什么心智健全。心智健全的人就是与我们意见一致之人。“健全之人”站在我们这一边,“有精神病的疯狂之人”就是我们认为有权加以控制之人。心智健全只不过是正在活动的病状。改变活动,也就改变了心智健全的状况。你堕入爱情或生了宝宝,你的活动就改变了,而你身体和大脑的物质结构也随之改变了。
头脑的物质性变化是遵照各种腺的指令进行的。我们都是提线木偶,掌控木偶的师傅在我们的身体内,他们利用附着在肌肉上的、装饰在大脑中的每一微小配件上的血液细绳进行控制。既然新大脑皮层是通过社会和合作构建起来的,那么人就需要与别人的心脑相联。没人需要像一家人那样联系在一起——恋爱中的男女除外。一家人共享基因。情人也许会在将来传递你的基因。朋友之间形成友情联盟,以便在为性与爱竞争的社会里相互帮助。这些力量塑造了我们称之为心灵的东西。爱和性构建了人的本性。
我为人送终已有好几次了。我的亲人最后的想法——不论男女老少——始终关心两件事:性和他们爱的人。
最终,人类屈服于爱情。智人生来就是为爱而爱。堕入爱河就是人类生命在生物学上的目的。男女在生殖策略上的差异引起竞争。不过,男女的共同利益是抚养小孩度过漫长的幼年期,这就使男女进行合作。男女之间既要竞争又想合作的情况产生了微妙的张力,使人类成了最淫荡好色,又最浪漫风流的哺乳动物之一。这有助于我们进行交配,其目的是为了得到对方身上我们需要的品质。
我们这样做是为了整个家族。我原以为写这本书可以有助于利用我的基克族身份去泡妞,没想到,却让我结了婚。女人100万年来的选择,导致在男性智人中进化出了丈夫本能,即使在男人的裤裆里有个精子制造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