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福尼亚州有帮家伙,不赞成一夫一妻,行为放纵,我过去就是他们中的一员。老布什总统把我们称之为“热水浴盆一伙”。我当时有自己的理想。性爱应该自由。性关系应当是非专属的。独占的激情是自相矛盾。我们的色情乌托邦后来烟消云散了,随之散去的还有黑猩猩骚动时的尖叫和撕扯毛发。在此之前,我一直过着肆无忌惮的生活,像一个大猩猩头领。我那时甚至还是个素食主义者。我当时有个主要交往对象。我同其他女人上床睡觉,也得到了我女朋友的认可。事实上,作为我最亲密的知己,她很想听到所有我与别人交媾的亲密细节。可我却把我们俩之间的亲密细节先透露给了另一个女人,直到这时,她才在我厨房里大大表现了一番,死命地摔打我的玻璃器具,发出各种尖叫,恐怕只有激怒了的母猩猩才会发出那样的尖叫声。我轻蔑地不屑一顾。她的问题在哪里?伙计,她不晓得占有欲是原始未开化的表现?可以肯定,她并不认为性关系应该受到限制,但却认定,她应当赢得我的信任。说来说去,我的女朋友同我的许多男性朋友之间也有亲密友谊,我不也认可了吗?我爱她,因此我当然对她能获得更多性爱是持开放态度的。我并不在乎她是否透露了我们之间的性爱细节。她想怎么吹嘘我的床上功夫如何了得就尽管吹好了!我们这些理想主义者有责任增进和平与和谐的局面,而我的那些男性朋友也不应该排除在外。
直到有一天,她同我的一位男性朋友上了床,我才有了怒不可遏的冲动,要想用大棒敲碎我那嬉皮士朋友的脑袋。我一分钟都等不得了,便同我的情敌在他家前面的草坪上大打出手。我像大猩猩一样亮出犬牙,鼓起胸脯。我们大声吼叫,相互推搡,捶胸顿足,接着紧紧拽住对方的马尾辫。这是新时代男人之间的一场冲突,由敏感和神经质引发。
我们整个“热水浴盆部落”均本能地将我们的理想从和平与友爱转向了战争与仇恨。淫秽下流的隐秘得到了最大限度地暴露。女嬉皮士们互相抓住脖子上的珠子项链,想把对方勒死。一个家伙跟另一个女人有个私生子,由于母性的本能,他的头上挨了一击。
性和性爱并不是宇宙用来让我们快活的免费礼物。性和性爱是代价高昂的责任,这是在更新世的热带大草原上确立起来的。而我们身上的各种腺体里装的是一触即发的激素饵雷,只要有人增强了或威胁到了我们的生殖利益,它们就会爆发。童年期漫长的类人猿,天生就对占有自己的配偶感兴趣。如果你对某人毫不在乎,你就对其不闻不问;如果你爱恋某人,你就要设法将其占有。
我们说话时选用的词语掩盖了我们的真实感情:“我”老公,“我”老婆,“我的”孩子。我的基因遗传的兴趣跟我的一样。性爱不自由。性爱非常奢侈。
在古代,嫉妒心强的男性比宽宏大量的男性生育的子女要多一些。在我们这个物种里,有些男性痛恨自己被戴绿帽子,把跟自己的配偶性交的其他男子杀掉,而有些男性则跟接受了其他男人精子的配偶相安无事,前者传递给后代的基因就比后者多。说到类人猿,嫉妒心不是引起警觉,就是带来暴力。
假如这种情况在我们这个物种里面并非总是如此,那么,男人和女人的身材就不会有多大差异,男人便不会生来就野心勃勃,女人也不会进化出对野心的吸引力,世界上最普遍形式的凶杀,也不会只是对男性自尊心微不足道的损伤。男性荣誉公开受到羞辱,就意味着身份地位的下降,而生活在更新世的男人就是靠身份地位获得性交机会。对男人来说,宁可采用致人于死地的暴力,也不愿接受耻辱。马文·沃尔夫冈曾在费城采访了已经定罪的杀人犯,这些杀人犯的动机可分为12种。沃尔夫冈报道说,差不多有40%的凶杀起因于“相对而言无关痛痒的争斗口角:侮辱、咒骂、推挤,等等”。
要理解你那史前的穴居野人。他的脑袋朝任何不知名的臀部扭过去的时候,他一想到有人对他的男子气概加以侮辱而大动肝火的时候,那是他的灵长类动物的大脑在说话,他回忆起了妻妾成群的日子,当时,不知名的屁股和男性的等级层次与生死相关。只有在现代社会,自尊和乱交(我很喜欢看的一部小说,具有简·奥斯汀的风格)似乎才显得愚蠢。我们的先祖从海洋里爬出来,甩掉了身上的鳍,随后又学会了讨论去什么地方聚会喝咖啡。早在这一切发生之前,自尊和乱交就是聪明雄性的繁殖策略。我们人类崭新的大脑新皮层,是晚近才在社交和语言活动中形成的,它只不过是在我们古老的爬行脑上覆盖了厚厚一层。大脑新皮层的目的,是抑制我们在社会背景下有长远打算的种种本能冲动。更何况,理性的要义就是为本能冲动服务。没有本能冲动,理性便失去了重要性。
史蒂夫·巴尔默是微软公司的总裁。过去有部描写他的电影在网上流传。电影中巴尔默正在对下属训话,片名为《猴孩》。由于我们本能地嫉妒地位比我们高的人,所以我们都爱羞辱富人和名人,那我们就捉弄捉弄巴利(巴尔默的昵称)这个老家伙吧。你读巴尔默的讲话稿时,你仿佛听到一位企业家在激励员工,要遵循微软的理想,勤奋刻苦,勇于创新。可你看电影时,没有声音,只见一只猿猴首领在表演。巴尔默在台上转来转去,手臂乱舞,挤眉弄眼,怪相百出,分明是一只猴子。巴尔默的大脑新皮层是负责语言和分析的,正在发出鼓舞人心的演讲。他的肢体语言是由灵长类动物的大脑边缘系统控制的,正在表达的意思却是:“我是男首领!我想干哪个女人就上哪一个!呼!呼!呼!啊!啊!啊!”片中有几处地方,他似乎正在抛掷看不见的屎团。
我敢保证,我绝不会那样做。我曾用完善而博学的论据证明了为什么我有资格拥有多名性伴侣,而我的女朋友除了跟我之外,必须保持纯洁。并不是因为我妒嫉我们的穆恩格洛同志本人,而是因为,他没有事先告诉我交媾的事。不告诉我,从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哲学角度来讲,这样的行为就跟说谎欺骗是一回事。正是这种错综复杂的哲学立场,需要男人硕大的头脑去理解。我建议我的女友去读一读法国哲学家福柯的著作。我的女友说我在不停绕圈子也好,把叉子舞得跟热带雨林中的叶片一样也罢,她的说法都没有道出某种深远的原始本能正在向我口授我的哲学。穆恩格洛背叛了意识形态,这就是问题之所在。理性的做法就是,拿一块大石头敲破穆恩格洛的脑壳,让我的女人穿上阿拉伯妇女的扎染长袍,只露出双眼……嘿。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她!她为啥就不懂呢?在美洲的狨猴中,到处乱搞的公猴生出的小猴,存活下来的数量,比坚守一夫一妻单配制的公猴生下的要多。可是,跟这些下流坯乱搞的母猴,生下的小猴,存活下来的数量,却比只跟性情专一的公猴交配的母猴生下的要少。这就揭示出了雌雄之间利益的紧张关系。即使漫长的幼年期使男女行为变得更为相似,一夫多妻也永远更适合精子产生者的基因,而一夫一妻也始终更适合子宫拥有者的基因(除非是她想要偷偷搞进一些坏男孩的基因)。
在许多允许男人拥有众多妻妾的社会里面,一夫多妻婚姻所生的孩子,较之一夫一妻婚姻所生的孩子,成活的可能性要小一些。而小老婆所生的孩子,较之大老婆所生的孩子,成活下来的又要少一些。然而,妻妾成群的男人,大体上都有较多的儿女。妻妾成群,从生殖的角度来看,对男人有益。当个小老婆,对女人无益。更不用说妻妾之间并不能总是相处融洽,一夫多妻制社会中的大多数离婚,均起因于妻妾之间的争风吃醋(因为妻妾成群的男人,从他们的自述来看,都是完美无缺的圣人)。
在特殊情况下,几个女人可以幸福地共有一个富有的老公,彼此之间还可成为知己。共有一个老公,从生殖的角度来讲,只有在下述的情况下才有益于女人,那便是,男人的财富与妻妾的数量之比很低——这意思是说,男人的财富足以供养20位妻妾及家庭,但却只有10个妻妾。这些女人——无论她们是摩门教徒、巴基斯坦人,还是阿留申人——常常团结起来,把男首领指挥得团团转。她们形成统一战线,半点互相嫉妒的迹象都看不到。还是人类学家劳拉·贝齐格问得最好,她直白地询问女人们:你们愿意选哪一头,当约翰·F.肯尼迪的第三个老婆还是小丑博佐的大老婆?不过,我们这些男人虽一文不名,也是能娶小老婆的。阿拉伯农夫们,你们那个西方女人占有欲极强,看到你睡她的妹妹,显得如此小肚鸡肠,你们对她感到厌烦了吗?有思想较为开放的社会,在那些社会里,我们这些穷光蛋也能使我们全部的白日梦变为现实。在那些地方,几个适龄裸体女人自愿共享一个男人的生殖器,并且为他烧饭做菜。如果你想要生活在女人可以把你的阳具推荐给自己的朋友那种地方,那你就去会染上大量致命疾病的地方。要过色情影星那样的生活,你所要做的,就是一丝不挂行走在非洲采采蝇群中,在生病的孩子拉屎和死亡的河沟里打水喝。你要是成年后没有变成畸形残疾,没有长出奇形怪状的疮疖,没有倒地暴毙,你就可以滥交!
在疾病肆虐的社会里,女人有时更情愿一夫多妻,因为她们宁愿分享最健康的男人,而不愿独占最忠实的男性。要激发女人的性欲,什么也比不上精力充沛的免疫系统。跟着我再重复一遍:在有大量寄生者的父系社会中,强有力的家长就有机会实施一夫多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