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铎抢在王贲前面:“还不行!”
李信斜了他一眼。
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大人说话别跟着插嘴!
王竹看王贲似乎也不赞成,问道:“怎么不行?”
蒙铎皱着眉头,谨慎的说:“项羽虽然受伤却没死掉,万事自有范增代为筹划。军心虽然有些动摇,还没到望风而逃的地步!”
王竹遗憾的说:“这样说,偷袭肯定没戏了?”
蒙铎眼中闪过狡黠:“也不见得!陛下给我几天时间吧。”
郦食其差点发飙,不服气道:“兵贵神速,不趁着项羽兵败偷袭,难道要等他伤好了埋伏我们?”
蒙铎道:“郦先生不必着急,我自有主意!”
郦食其心想,你有个狗屁主意,草包一个,不过是凭借祖荫才有今天的地位,老子不鸟你!转而向王竹道:“陛下,当断不断,必为其乱,良机难得呀!”
蒙铎不是个黄口小儿!
一段时间的观察,王竹觉得他还是很沉稳的。
基本具备成功大将的素质!
不愧是蒙家的种子!
郦食其脸红脖子粗了!
想个办法让他下台。
“咳咳,王老将军,你觉得如何?朕这里也没有主意了!”
王贲早有准备:“陛下,老臣觉得应该等等。”
王竹也没细问,他信任王贲。
“那就在等等!”
第一天没动静,蒙恬只是操练兵马,整修城防。楚军方面也没有派人挑衅!
第二天、第三天蒙恬仍然没有丝毫动静!郦食其和李信又坐不住了,连王竹都差点坐不住了!
第四天王竹跑去问蒙铎:“蒙将军可以发兵了吗?”在不发兵就把机会错过了!
蒙铎眼中一亮,仿佛在说,终于把你盼来了!可他说出的话,却令人很是失望:“再等等!”
等项羽慢慢地老死算了!
王竹心想,老子这里等得花儿也谢了!
第五天的晚上,又是大雪纷飞!
大地上覆盖了白雪,干燥而坚硬,刺骨的寒风仿佛把人的意识都冻结,思维都凝固!
城下几排孤零零的槐树在严寒的侵袭下,时而可以听到树枝的折裂声,好像它的肢体在树皮下碎裂了,偶尔一截粗大的树枝被寒风刮落到地上,立即摔得“分身碎骨”。
无比恶劣的天气!
蒙铎顶盔贯甲吐着白烟进入王竹的临时行宫:“陛下,末将已经集合了人马,请陛下下令出兵!”有没有搞错?这种天气出兵?
出殡还差不多!
王竹正抱着两个侍女亲热,蔫了吧唧的说:“蒙小将军,最近天冷,你多穿点,可别发烧了!”
蒙铎当然听得出陛下是在损他,他不在意,急道:“请相信末将,此去必然建功!”
与其说王竹相信蒙铎,倒不如说王竹相信蒙铎的老子、爷爷、太爷爷!
“来人,集合众将,城头议事!”
皇帝下令,行宫顿时天崩地裂,一众文武鸡飞狗跳顷刻间跑上城头!
王竹先到了!
大家觉得不妙,让陛下在冰天雪地里等了这么长时间,照他以前的脾气,很可能有人会倒霉!
王竹背着手,站在箭垛后,聚精会神的望着十里外的楚军营寨,没开口。
凛冽的北风刮过一处处城墙垛口,留下一声声狼嚎般的怪唳!
项羽在贿山附近,布下了百里连营!几十万大军所住之处,帐篷如星,战旗抖动连成一片如大海汪洋,狂波浩瀚!
营寨之外壕沟箭楼,法度严紧。整座大寨基本呈燕翅状,以项羽的中军帐为轴心,向两边十几个山头高地对称延伸。寨内火光点点,火红一片!高起的项字帅旗,正中飘扬,布列于两面山头的几十个营寨就像左膀右臂,众星捧月般紧密的拱卫帅帐!
一队队的甲兵,手持刀矛,步伐铿锵,来回巡弋,就像是穿插的针线你来我往,梳理着可能发生的一切情况!孤寂的刁斗声、偶尔惊醒的战马的嘶鸣声,若有若无的传到城头众人耳中。
这样行军布寨,是不合常理的。普通的营寨,不管是‘龙甩尾’或是‘梅花阵’‘九宫阵’等都会把帅帐放在最不容易受到攻击的大后方。绝不会像这样,在首当其中的突破口。
这样做固然危险,却也体现出项羽悍勇、狠辣、破釜沉舟的为人作风!
众将在城下看到了集结完毕的两万骑兵。当然知道陛下找他们来的用意了!
王竹没给大家质疑的机会,立即下令:“众将立即出发,去楚寨劫营!具体的由蒙铎负责分配!”
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李信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喉头发出几声咕噜咕噜,鸽子吃食般的响声。
王竹装作没听见。蒙铎把一万骑兵,一万步兵分为两路,扑击楚军的左、右翼。他研究了地形,从函谷关沿着两条小路前进,可以分别攻打楚国上柱国‘陈婴’和偏将‘项它’驻守的两座营寨。至于项羽的帅帐,蒙铎好像根本没打算去。
日间的北风像飞刀,那夜间就是长满了尖刺的有毒荆棘。吹到人脸上就像刺刷的抽打,全身上下仿佛有千万枚钢针再刺,没有一寸肌肤不痛入骨髓的。
黑漆墨染般的天空,北风在眼前形成一个个黑洞洞的漩涡,卷起漫天飞絮,挡住人的视线;封闭人的呼吸。顶风冒雪的秦兵,仿佛行走在泥泞的沼泽里,每迈出一步,都要高高抬腿,轻轻放下。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脚面,疾速搅动的冷气,让他们走上十几步就要低下头大口的喘息。飞雪虽然带来了一丝光线,但大家什么也看不到。眼泪不住的向外淌!眼眶冻得快要裂开花了!
五里路,至少花费了平时五倍的时间!两条腿变得酸麻,肺管子憋得疼痛。
真不明白,蒙铎是怎么想的。
楚营,笼罩在阴沉沉的寒气之中。
李信、郦食其奉命扑击左翼山头陈婴的大营!两人这一路上破口大骂,将蒙铎的列祖列宗包括左邻右舍都问候个遍。
陈婴的苍头军还不如刘邦的民兵有素质,战斗力弱不说,军纪几乎没有,这一段在项羽手下,得到点整顿还稍微像点样子,以前就和丐帮弟子没区别。
陈婴怎么也没有想到秦军会突然降临。
项羽受伤以后,范增预料到秦军会来劫营,提前把大将安排在各寨,嘱咐他们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防备。众将一开始,也觉得有道理,回到自己的防区,安排人手,建造工事,执行命令很彻底。楚军的士兵也一个个的把心提到嗓子眼,磨刀霍霍,预备拼命。可是左等秦军不来,右等秦军不来。一天不来,二天不来,过了第三天,听说项羽的伤势有所好转,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进而放松了警惕。
第四天,秦军仍然没有光顾,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偷袭的计划!
滴水成冰的天气,站在外面巡逻的楚军兵卒早已无影无踪,点起炭火的营寨中不时传出士兵香甜的打鼾声,篝火燃烧的有气无力,渐渐的熄灭变成黑烟随着大风四处扩散。
下半夜的时候,营寨和黑夜溶为了一体,兵将们有的屋里烤火;有的正在蒙头大睡;有的甚至钻进附近的村落祸害女人、投色子赌博!
没人值班!
李信和郦食其带领一万骑步兵弓上弦刀出鞘,每人腰间背一捆柴草,横向排列为散兵线状,猫腰向前突进。接近营寨之后,李信意外的发现,楚军驻地,寨门紧闭,岗楼林立,却没有人站岗放哨!拒马鹿角东倒西歪,可以穿过马车!
他还以为敌人有埋伏,差点就要下令全军撤退。幸亏被郦食其这愣头青给拦住了。
郦食其是比较了解陈婴的。
陈婴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学究,书吏出身,老实巴交的境界达到了三脚踹不出个屁!一向胆小怕事谨言慎行,老婆瞪他一眼,吓得他三天起不来炕。成为一方诸侯,对他来说纯粹是撞上了****运,东阳县城里实在是找不到人了,才把他推出来。陈婴一听说让他做老大差点吓晕;秦军打过来,他差点自尽;领导起义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项梁投降。
一个老好先生作将军,手下的军纪可想而知了。
他没有铁腕手段,士兵们犯了军纪,他都会拿出唐僧的派头来念一番紧箍咒!
紧箍咒那玩意,当时挺疼,过后就忘,不如军棍来的实在!所以士兵和手下的将领们胆子就越来越大。从小打小闹,逐渐发展到上房揭瓦!
陈婴一睡觉,所有的防御体系全部瘫痪,士兵们各回各家做鸟兽散!
潇洒的很!打仗的时候也潇洒,他的士兵跑的最快——向后跑。
陈婴窝囊惯了视而不见!
郦食其心说,陈婴能设下伏兵?明儿天阳肯定从西面升起来!
郦食其派了几个身手敏捷的匍匐滚动着接近寨门,四下一看,毫无异常,只有营寨里隐隐的传来欢呼吆喝声,赌的正性起呢!几个士兵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到那里去找这样潇洒的营寨呀?!
几人经过短暂的目光协商,心领神会,从地上弹起来。
一个士兵取出个火折子对着寨外的伏兵晃了几晃。郦食其心中大喜,双臂一挥,几根粗大的绳子立即套在寨栏上,用力一拉,“哐”的几声响,寨栏倒下,无数的骑兵随之冲进寨中。
“敌人劫营了!”当军营中的一半帐篷被点燃后,终于有个半夜起来撒尿的士兵发现了恐怖的秦兵,并且扯着嗓子把声音拉到最大,发出警报。然后脑袋被人端了下去——凄厉的嚎叫声还徘徊在夜空中!
可这时候已经太晚了,不仅各大营房已经着火,就连拴着近千匹战马的马棚也已成为火窟,有的马儿运气好烧断了缰绳,跑出来,大部分全都变成了烤马肉。呼呼的北风帮了纵火者的大忙,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大火瞬间席卷整座营寨,将半边天照的通红锃亮。
无数的士兵在酣睡中身体化为灰烬——
残忍的秦兵开始跳入帐篷展开屠杀。仓皇中停止了赌博,或者从被窝里爬出来哈欠连天的楚军刚一出门口便被人堵住,一顿乱刀,剁成肉酱。秦军冲入营寨,把睡梦中的和起身准备穿裤子的楚军一刀一个全部杀死。青色的帐篷四壁,变成了赤红,鲜血在木板搭成的床榻上汇成小溪,哗哗的向下淌流!杀光了人出去的时候,秦兵还不忘顺手扔一把稻草点燃了,替这些可怜的楚兵举行火葬——
这样死法的楚军达到十之五六,能够冲出营寨的还不到一半,这些人不是没穿盔甲,就是没拿兵器,要不就是只穿了一只鞋子,狼狈之情,无以复加。虽然在死神的威胁下,这些人拼死抵抗,但毕竟平时疏于训练,加上心慌意乱,没用多长时间,也就成了秦军练习杀敌的活靶子。骁勇悍不畏死的秦兵,挥舞着刀枪,从左至右,从前之后,追逐着每一个楚兵,渐渐的把他们逼到了火场中心的一个角落里。
一万多楚军肩背摩擦的站在一起,左右晃动,仿佛是一块在风中摇曳的高粱地,目光中全都闪耀着对于死亡的恐惧。
秦兵大概是想起了死难的四十万弟兄,一个个咬着牙瞪红了眼睛,伸展手臂,挥舞大刀长矛,开始收割这些酷似高粱的生命。到了这种地步,陈婴的苍头军看不到老大出来指挥杀敌,全部陷入了深深地绝望中,那里还顾得上反抗,掉头想要逃跑,由于人流太密集了,拥挤之下摔倒一大片——
摔倒的人,再也没起来。他们就算没被自己的战友踩死,也被随后掩杀而来的秦兵马蹄踏为齑粉。声嘶力竭喊破喉咙的惨叫,无法唤醒虎狼秦兵的一点同情,反而使他们双目通红,热血沸腾,嗷嗷直叫。
楚军开始有跪地求饶的了!下跪的人群像瘟疫一般的向四周蔓延,还在继续搏斗中的不足几百,眨个眼的功夫又有几十人变成了无头尸体。
假若陈婴及时赶来指挥抗敌,坚持半个时辰,项羽的袁兵肯定会赶到。可是陈婴就像半夜睡死了,竟然不露面。
没有老大这仗怎么打?士兵们六神无主,没头苍蝇般乱撞,惨重的伤亡是肯定的。
可陈婴到底去了那里?方才不是还在中军帐睡觉吗?
郦食其带人闯入中军帐时,陈婴早已经不在了,丝绒锦被还是热呼呼的,地下一双靴子来不及穿,棉袍放在面前的矮几上,腰间的佩刀挂在墙上——
“走不远,快追!”
二十几个士兵,立即把眼睛瞪起来,耳朵竖起来,钻出中军帐。围着附近搜索。这可是一件大功劳,谁要是捉住了陈婴,可比当着将军的面斩杀一百名楚军功劳还要大,那意味着将因为军功而晋升,没有一个秦兵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项它是项羽的远房族兄,跟着项梁、项伯从项燕的封地项城一起逃到吴中去的。
姓项的并不全是大力神,项它武功平平,才能也普普通通!
他和陈婴最大的区别在于,陈婴喜欢扮唐僧,他喜欢扮铁扇公主——时不时就用蒲扇那么大的巴掌把士兵扇个七荤八素,东倒西歪。所以这里的军纪比之苍头军军营要好了上千倍!
桓齮和蒙铎就没有李信、郦食其的运气好了!
项它营寨前两座四丈高的箭楼上灯火通明!每座箭楼上有两个士兵瞪圆了眼睛来回巡视。手里的弓箭已经搭上弦,随时准备射杀来敌!
营寨内每隔五十步就有一堆篝火高烧,火光像巨蟒吐出的发红的蛇信子,嗤嗤的作响。火堆旁总有一名困得摇摇晃晃的士兵拿着号角守卫,以便紧急情况下通知队伍集合!
所有帐篷呈井字形规则排列,中间留出可以通过马队的御道,一名骑马的十夫长带着十几个人游走巡查。
相对于战备状态来说,基本属于不设防!
寨内的火光虽亮,却覆盖不到壕沟。这种情况少数人慢慢欺近大营是有可能的。关键是箭楼上的两双眼睛。
只要秦军接近最外围的壕沟三丈之内,居高临下的楚军立即就会发现异样,那时必然功亏一篑。
桓齮趴在一处矮坡后,身后是蓄势待发的数千秦兵。桓齮压低了声音对蒙铎说:“必须把箭楼上的两个家伙解决掉,要不收不到奇兵的效果。可是距离太远了,我没把握。”
蒙铎目测了一下:“我没有趁手的弓箭!”
桓齮道:“老夫这把千石弩箭,是先皇所赐,威力惊人,绝对可以达到射程,你来试试!”
桓齮上了年纪,眼力和臂力不比从前,实在不敢大包大揽!
蒙铎大喜,接过那张桃红斑驳镌刻古篆的弓箭,轻轻扯了一下弓弦,猛地张开双臂拉满了,又轻轻的放松,以免惊动敌军。
“果然是将门虎子,陛下没看错人。”桓齮由衷赞叹!
蒙铎板着脸,不动眼眉,抓起一只箭,搭上弓弦,瞳孔收缩一下,好像把全身的精气神都加在了箭杆上,手臂一松,嗖,箭矢破空而去,右手箭楼上的楚兵无声无息的委顿在地。看样子应该是正中眉心。
速死!
第二支箭矢衔着第一只的尾巴飞出去,几乎不分先后,左手箭楼上的士兵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推着蹬蹬倒退,猛地仰躺在箭楼的护壁上,鲜血像穿成串的血红珠子,垂直落向地面。
一切都那么迅速,那么始料不及,没有任何人发现一丝异样。以至于当秦军快速的爬过壕沟,搬开鹿角,狂射火箭的一刻,那些在火堆旁站岗的楚军才慌乱的拿起号角,凄厉的吹响。
“轰”随着一声巨响,寨珊被秦军合力拉倒,秦军士兵江流般涌入寨中。同时爆发出震天的嚎叫。
“杀呀——冲呀——”
项它从睡梦中惊醒,第一时间跑出帅帐,眼前已经成了火窟、屠常
听到号角后的楚军虽然及时从营帐里冲出来阻击,但毕竟措手不及,加上秦军四处放火,已经开始顶不住了。
项它要是和陈婴一样玩失踪,那这里楚军也必然要全军覆没了。好在项它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看到这种形式,立即拽过大刀,冲出帅帐,骑上战马奔走吼叫着,招呼楚兵抗敌;“顶住,都给我顶住,弟兄们,顶转—”
蒙铎一手持刀一手持弓,正在四处砍杀,马到之处,楚军死尸一片狼藉。正性起的时候,看到一匹通红如火的战马拖着个满脸虬髯的将军从帅帐方向跑来,那人还在马上不住口的喊叫,很多楚兵都在向他集结。
蒙铎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人就是主将!
别废话,兄弟,吃我一箭!
“嗖”蒙铎大刀横在马鞍桥上,双臂拉弓,箭矢在强大的力道推动下,化作一道白光,奔向项它。
项它耳畔风向,转头看时,箭头已经穿过了他的脑门,疼痛让他血红的眼球突破眼眶向外爆出,临死前还看到了在双眉间颤抖的白色雕翎。
蒙铎催马直进,半路上左右砍杀三名楚兵。蒙铎在项它死尸前跳下,一刀砍掉他的脑袋,高声断喝:“楚兵将士听着,你们主帅已经被我斩杀,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项它率领的士兵大半来自于楚国本土,都是悍不畏死的蛮子,那里听他这么多,一听主帅死了反而更加杀的性起,一个个的变成呲牙的老狼。
每一个楚兵都是咬着牙,挥舞着手里的刀枪,不时高喊:“弟兄们,杀呀,我们楚国人是不怕死的,死了也拉秦兵垫背!”
他们身上没增添一个伤口,总会在敌人身上留下更大、更致命的伤口,临死的时候,他们又疯狂的抱住一两个敌人,一起滚入熊熊燃烧的火常火场中传来长声惨叫,两个火轴般的身体,还在撕咬、踢打、怒骂——
唯一可以和秦军虎狼之师抗衡的就是荆蛮。越向南走,蛮性就越大!
春秋时期一般都是齐国人怕楚国人;楚国人害怕纹身断发的吴国人;吴国人则害怕他们身后更为野蛮的越国人!
他们打仗用的战术都是别出心裁的,像勾践打败吴王阖闾,竟然找了几千名越国勇士在阵前搞集体自杀。结果吓得吴国人膝盖发软,腿肚子转筋,纷纷败下阵来,阖闾也因此殒命。
吴越最后分别为楚国吞并,这些蛮子就统称为楚人!
荆蛮之悍勇可见一斑!
不过秦兵也不差,为了争取军功,晋升爵位,秦国的士兵在战场上一般都是手里拎着三五颗人头、腰里别着一两颗人头,一边还要杀敌。因为战后,这些人头是要进行统计的,军功爵规定的非常死板,不能你说杀了敌人就算,必须要有证据,最好的证据,莫过于人脑袋!
商鞅作出这种规定是有其目的的,他早就料到,秦军士兵会为了晋升而失去人性。而六国的士兵看到秦人如此的‘疯狂’必然像吴军面对越国军队的集体自杀一般,亡魂丧胆,头皮发扎。是以,每次战争下来,秦国的营寨内都会堆积十几丈高的人头,堆积成三角状{像梅超风一样}进行集体焚烧!
这种规定也有点弊端,就是后来的战争里,秦军的士兵经常因为互相争抢怀里血腥气十足,黏黏糊糊的人头而自相残杀。
这样的两只队伍碰触在一起,能够激起的火花是可想而知的。
那是一场硬碰硬的肉搏战。双方都杀红了眼,铜剑相交的铿锵声,长矛刺入肋骨时发出的闷哼声,濒死者的惨叫声,杀的性起的吼声响成一片——
飞雪落下一半,便被不经意间窜上半空的血浆染成红色——
桓齮也杀红了眼睛,他心里窝着一团炙热的火,这团火整整的在胸腔里烧了二十年了,此时终于有机会吐出来。战斗刚打响的时候,满头白发的老将,即甩脱了沉重的铠甲,震动双臂哈哈大笑,仿佛他已经凯旋而归了。搞的蒙铎挺纳闷!
桓齮在刺骨的寒风中精赤这上身,血水汗水混合在一起,顺着他丝毫不见衰老,鼓胀结实的胸膛向下淌。他已经杀红了眼,骑在马上提着刀跑来跑去,那里敌人多就往那里扎,大刀变成了死神的黑翼,掠过那里,都会带走几条充满杀意的灵魂!
楚军虽然不顾一切,但毕竟乏人指挥,缺少统一调度,渐渐的抵挡不住,伤亡加剧,半个时辰之后,已经变成三四个秦兵围堵一个楚兵的形势!
眼看就要把楚军赶尽杀绝,蒙铎却于此时鸣金收兵!
秦军且战且退,结成阵势,退出三重壕沟之外,那里还有蒙铎预留下来的铁甲骑兵接应。这是防备楚兵援军和一旦失手殿后阻敌用的。
少数楚兵不知死活的尾随追出,被骑兵一阵乱箭射死一大片,死尸拥堵在营寨门口,后面的士兵无法通过。
其实只要稍微有一些理智的楚兵都不会去追击,因为秦军根本就不是溃败,而是早就谋划好的撤退,队伍井然有序,毫不混乱,随时可能回身反噬。
铁甲骑兵在压制了楚兵的疯狂反扑后,后队变为前队,尾随步兵,撤回大营。
秦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纠缠下去,一定会惹来项羽的援军!倘若后路被切断了,全都要死无葬身之地,蒙铎、桓齮都不是傻子,占了便宜就逃之夭夭了。
蒙铎回到城内,王竹亲自下城迎接。
左右两排守城将士,像两排白杨树一样站的笔直,嗓音洪亮,振臂高呼:“秦军威武,蒙将军料事如神——蒙将军料事如神——”
李信和郦食其已经回来了,他们比蒙铎早一步进城。李信的马背上拖着个半死不活有气无力的小老头,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内衣,面色铁青,哆哆嗦嗦,就快冻死了。这人当然就是陈婴。
大战刚一开始,陈老头发现死了很多人,鲜血四溢涌流,营寨已经成了修罗地狱,他就开始头晕{跟周星驰一个毛病}一颗人头叽里咕噜的顺风滚到他的脚下,热乎乎的鲜血撒了他一脸,陈婴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无数小星星绕着他脑袋旋转,心里那个后悔哟:妈的,老子好好的造什么反呀?这那是人干的活呀?
人就是这样,享福的时候从没想过要付出代价,真正付出代价的时候,就立即后悔以前享过的洪福,赌咒发誓,如果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走这条路。可是假如老天真的大发慈悲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义无反顾,心甘情愿的去寻找富贵!
陈婴筛糠似地抖动着瘦弱的身体,垫着脚尖在无数的死尸人头中跋涉,生怕鲜血沾了他的鞋底,废了九牛二骆驼的力气,才跑到帐外,找了个没有杀伐,没有惨叫的“世外桃源”就“隐居”起来。谁知道这世外桃源不太安逸,硬是被秦军的地毯式搜索给找到了,就像是从老鼠洞里揪出一只叽叽喳喳的耗子,把他拎了起来,扔上马背,头也不回,扬长而去。于是陈婴就成了眼前这副德行!
城内参战和未参战的秦兵陷入了欢呼的海洋,蒙铎被几十名战士举起来扔向空中,落下来在扔向空中——士气达到了出征以来的顶峰!
事实证明强横的楚军并不是不能战胜的。只要万众一心,秦军还是吞并六国时的虎狼之师。只要陛下英明,将军用命,保住秦川,在灭六国指日可待。将士们看到了希望,笑声是发自内心的。
欢呼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士兵们的嗓子都喊哑了,王竹才下令回行宫去。蒙铎等大将带着俘虏陈婴随后跟来。
陈婴和众多黎民百姓一样,有一种对皇帝的天生的恐惧症!
对秦二世的恐惧就更大了?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吃人不骨头的暴君呀!民间都是这样传说的。
陈婴跪在王竹脚下,全身哆嗦,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王竹一看他冻的快休克了,佯装生气:“太不象话了,怎么不给陈大人拿衣服,快点拿衣服过来!”
众将看着他狼狈相都忍不住大笑。
陈婴披上一件棉袍,寒气驱散不少,却仍然不敢抬头。 毕竟是真龙天子,往上边一座,自然就有压服天下的威慑力,更何况陈婴造反,也算是做了亏心事的!
“你就是陈婴?”王竹语气还是很温和的!
“娘的,陛下问你话呢?你聋了?!”王陵上去就是一脚踢在撅起来的臀部。
“是,是,小人就是陈婴,陛下,陛下,都是他们逼的,小人绝无反意,陛下开恩,陛下饶命呀!”
王竹心想,陈婴这人虽然没用,在楚军中的影响却不小,参予高层的谋划,他知道的情报一定不少!
“小人有罪,小人该死!”陈婴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女人,磕头如捣蒜一般。
王竹走下御座把陈婴扶起来:“陈大人,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呀?朕早就听说过你是东阳一代的才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见识非凡,忧国忧民,忠孝节义,举世罕见,怎么就当了强盗呢?”
王竹把陈婴捧到天上去了!
陈婴一边挤眼一边纳闷:他说的是我吗?
陈婴摸不清皇帝的底牌,也不敢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嚎哭:“陛下饶命啊,陛下,陛下饶命啊!”哭得天崩地裂,山河变色,伤心程度可以感化铁石心肠的机器人!
王竹不感动!少给老子来这套狗皮膏药!
王竹厉声道:“再哭我让人把你扔进油锅!”
陈婴吓得脸惨白,立即闭上嘴巴,可怜巴巴的看着王竹。
这个暴君,绝对的杀人不眨眼呀,说杀你全家就不会留下你家的看门狗——旺财。陈婴不敢不恭敬啊!
真惨,怎么落到这个魔王的手上!
“起来!”王竹摆出一副惨狠的面孔。加上他的鹰钩鼻子和三角眼,让人不得不后脊梁冒凉气。
陈婴差点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陈大人,朕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说吧,朕如果不杀你,你给朕什么好处?”王竹直接点题。
陈婴还以为必死无疑,一听有活下去的希望,满口应承:“小人虽然没本事,可是家里还有黄金十万斤,愿意拿来孝敬陛下!”
“我要那玩意干什么,整个大秦的天下都是朕的,朕不稀罕!”王竹差点没把鼻子气歪,心想,“义军”是吧?真是他娘的没少搜刮呀!像陈婴都有十万斤的家当,项羽会富有成什么样子,这帮混蛋根本就是挂牌的流氓,还******伪装成救世主的样子下凡普度众生。一生气差点叫人把陈婴拉出去五马分尸了。
陈婴还不知道死活,一个劲的喊:“陛下,小人还有五十名姬妾,珍珠五十斛,玛瑙五石,都孝敬给陛下,陛下你就饶了我吧。”
王竹晕倒!这是个什么孩子呀?!
贪婪没人性还愚蠢的要死!
“少说废话,朕问你,你能不能把项羽屯粮的地方告诉我?知道多少说多少,朕要是看你老实,就考虑放你回去,让你继续享福,要是不老实——哈哈——油锅伺候!”
陈婴立即汗流浃背!
妈呀,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这可是条不归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