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二年二月初七,原为地方豪绅,永乐十六年曾发动蓝山起义,自称平定王,号召各地反明独立,展开了十年抗明战争的交趾人黎利再度进攻交趾城,宣德帝朱瞻基命成山候王通出兵与其交战,意图重新掌控交趾城。
王通初战告捷,大败黎利,斩其司徒黎豸、司空丁礼、太监黎秘及太尉、少尉等官,获敌人首级数以万计,余下的散兵游勇奔逃溃散,黎利惊惧丧胆。
诸将及三司官向王通建议,应趁敌溃败而毫无准备时乘胜追击,出其不意地擒获敌人首领,如果行动迟缓,敌人必定重新集结,以死相拒。但王通终因怯敌而犹豫不决,错过了最佳时机。黎利属下重新聚集后,挖壕立寨,修器械,又四出攻掠不止。
消息传回京师,朱瞻基正在为此烦恼之际,后宫里倒传出了好消息,皇贵妃孙清扬再度有了身孕。
这对于两三年都没见过孩子落地的宫里头,是个很令人欢欣鼓舞的消息。
但孙清扬在长宁宫里,却忐忑不安。
她对赵瑶影和刘维说:“在宫里头,怀孩子不易,怀的平平安安,也不易,能够生下来,更是千难万难。加之我现在看不见,要防范那些个宵小手段,不免为难,真不知道这会儿怀上孩子,是福是祸。”
赵瑶影默然,她想起自己去年深秋,怀胎不足三个月,就莫名其妙流掉的孩子,犹自心有余悸,再看看一双眼睛虽然不失神彩,却总也看不到实处的孙清扬,甚是担忧。
刘维不以为然,“虽说这宫里头怀个孩子、生个孩子确实艰难,但孙姐姐您也别吓自个才好,连皇后所生的大公主,咱们宫里头的三个公主不都是好好的吗?二公主虽说生下来身体弱,也一样平平安安,可见这什么事情都讲个缘法,说不准姐姐您生下这个孩子,就能看见也未可知,董夫人不是说了嘛,要将您眼睛里的余毒下引,生产的时候,和孩子一起排出体内。”
孙清扬断然拒绝,“绝对不行。我之前已经拒绝了母亲的那个法子,那样做,无疑是把毒引到了胎儿的身上,我尚且受不住,他怎么能承受得了?万一他生出来有个好歹,岂不害了他一辈子?母亲说会再设法,实在不行,这一胎就不能要,免得生下来就先天不足,害了他。”
赵瑶影闻言吃了一惊,“不要?皇贵妃您怎么舍得,万一是个男孩呢?”
孙清扬苦笑,“我当然舍不得,不管男孩女孩,都舍不得,但母亲当日也说了,她现在只是将我体内的毒控制在面部,避免下引会伤到胎儿,可怀胎十月下来,难免气血运行下去,生下来他,也不过是让他白白受苦罢了,我又何必让他来人世遭那样的罪?引毒到他身上我舍不得,不引也怕他会多少沾上,实在是两难。只有看母亲这两个月能不能想出法子来,不然的话,只有不要这个孩子了!”
刘维不解,“既然姐姐您已经做了最坏打算,怕有个万一,就不要孩子,为什么不索性把体内的余毒让董夫人下引,免得他白白牺牲呢?”
孙清扬咬了咬下唇,“放弃他,是到了最后关头的打算,要是引毒,现在就得开始,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想他有任何事情。况且,引毒必须到自然生产的那一步,十月怀胎之后,他生出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和不足月流掉了,到底不同。我忍不下那个心。”
虽有赵瑶影和刘维帮着一道设法,三人却仍然半天都想不出两全齐美的方子,说到后来,孙清扬苦笑道:“只能交给天意了,能拖一天是一天,等拖不下去了,再说吧。如今我看不见了,你们俩个,就要当我的眼睛,帮着苏嬷嬷她们把这长宁宫上上下下都盯紧了,别叫人暗地里做了手脚去。”
“这是自然,不过眼下看来,臣妾觉得当务之急,皇贵妃应该把吴选侍挪出长宁宫去,她久病不起,放在您这宫里头,就是个忌讳,若是您觉得她可怜,不放心她去别的宫里遭罪,就挪到臣妾的长春宫去。”
孙清扬却对赵瑶影的建议摇了摇头,“没事,长宁宫这么大,她离我这还远着呢,不碍事,就让她在我这宫里头呆着吧。”
刘维听了抱怨道:“人家宫里头有了病人,都叫挪出去免得过了病气,姐姐倒好,听说吴选侍病重,反答应皇上将她挪到您这宫里头来,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臣妾可听说,她们都在私下议论,说您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说您因为不满皇上去乐安带着吴选侍,所以借她生病之际,收到自己跟前,是想整治她呢。”
孙清扬笑了笑,“这话从皇上带她去乐安,我就听的多了,她们以为我眼睛看不见,所以诸事都不像从前那般小心,却不知这眼睛看不见的人,耳朵更是灵敏。随她们怎么说吧,总之吴选侍就留在长宁宫,她们有什么不满,前面有皇上挡着呢,我一个瞎子,就不必理会了。”
赵瑶影有些好奇,“说起来,这吴选侍到底长什么模样?宫里头的人,多数只是听说有她这么个人。先前她的位份低,连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资格都没有,要不是皇上去乐安带了她,臣妾都不知道她是谁。你说要是她得宠爱吧,没道理仍然是个选待,要说不受宠呢,从乐安回来一生病,皇上就让挪到了您这长宁宫,先前皇后娘娘曾说要往您宫里头放人,皇上都借口怕扰了您,不肯吐口,这回却主动起来,真叫人琢磨不透。”
听赵瑶影一说,刘维也被勾起了好奇,“赵姐姐说的还真是,孙姐姐,那吴选侍长的什么样子,好看吗?是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要不,哪天您把她召过来,我们也看一看,究竟什么人把皇上迷成这样。听说她就是在病中,还被皇上召了侍寝几回呢,尚寝局都上了档的,不知多少人羡慕,说到姐姐这长宁宫来,就是不一样,连个病美人,都能多得些恩宠。”
云实的事情,孙清扬一直没有告诉赵瑶影和刘维,若是她自个的秘密,她当然不会瞒着她们俩个,但这事关系到云实的将来,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守口如瓶。
吴选侍从乐安回来,因为水土不服,一直病病歪歪的,想着万一她人要是在其他宫里头去了,就是让云实顶那个名头,也不免会走漏风声,所以索性和朱瞻基商量,将她挪到了长宁宫来,好在吴选侍位份低,见过她的人不多,将来就是有个什么好歹,也利于见机行事。
至于那几回侍寝,其实都是在宫外的云实。云实这会儿被安排在一个紧贴宫墙的大宅院中,皇上每回到长宁宫来不过是为了避人耳目,带着假扮成太监的孙清扬一道出宫去看她。
因为听藿医女说女子体热,最易受孕,知道云实体质的孙清扬,就安排了几回,让她给朱瞻基侍寝,一来想着云实早日生个一男半女,也好在宫里头立足,二来也是希望能够借此多增加些朱瞻基的儿女。
由于没有过明面,所以这几回待寝记档,只好写在吴选侍的名下。好在那位病着,也没什么精气神打听这些,加之长宁宫里,自出了桂枝和益静之事后,被苏嬷嬷她们管的滴水不进,因此这事鲜为人知。
但这些个事情,不管是为着保密还是怕引起赵瑶影、刘维二人的不快,孙清扬都不好说出来,只有转移话题,轻笑道:“一个选待罢了,美不美的,还值得淑妃、贤妃你们惦记吗?再加上她现在病着,召了来,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淑妃你可是最怕生病躺在床上的。而且,在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了。我听说新晋位的陈昭容,长得和一朵花似的,怎么样,有花婕妤好看吗?比起惠妃、丽妃她们来,谁更漂亮?”
刘维撇了撇嘴,“要论好看,她连花婕妤的一半都没有,更别说比惠妃、丽妃她们了,但人家年轻啊,牡丹花再好看,到了秋天,也就是枯枝败叶,狗尾巴草虽然平常,到了春天里,一样青翠可人,咱们这位皇上啊,是喜新不厌旧,被那水灵灵的眼睛一看,就魂不守舍了,那顾上去分辨是花还是草……”
虽说跟前立着的都是心腹,赵瑶影还是担心地看了看左右,扬了帕子打她,“你找死啊,连皇上都敢编排?”
孙清扬却笑了起来,“淑妃这话说的好,没错,男人就是这样,再对你情深意重,也挡不住他会瞅上新鲜的佳人,要为这个生气,咱们在宫里头,可就没有活路了。再一个,咱们这年纪,和那十来岁的小姑娘可没法比,不服老不行。”
刘维嘟起嘴,“你们服,我可不服,我和你们不一般大,你们都是姐,是秋天的牡丹花,我还是夏天里怒放的玫瑰呢……哎哟,你们打我干嘛?妒忌了不是,你们这分明就是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