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哪儿有?殿下尽编排人。”孙清扬想到刚才那些话被他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矢口否认。
朱瞻基又吃了几颗葡萄,“我还不知道你啊,心里想我来,偏又要守着那些个贤良温顺,恭谨谦和的妇德,不好意思开口。要不是等我,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歇息?”
听到朱瞻基编着她吃醋的话,孙清扬哭笑不得,“臣妾这不是肚子饿,睡了一阵又起来吃东西嘛。嬷嬷她们是兴奋的睡不着,所以大家才在一起说了些话,哪里是为了等殿下。”
朱瞻基一脸受伤的样子,“这才怀上他,你就嫌弃我了?怨不得刚才说有了这孩子,才不会在意我如何待你。”
看朱瞻基不开心的神情,孙清扬隔着桌子拉了下他的手,“殿下是孩子他爹,臣妾怎么会嫌弃,没有你,还有他什么事啊?臣妾这不是想着你这么晚回来,再和您鼓噪半天,您岂不是休息不成?今个该到胡姐姐那儿去吧?您快过去,等下次您过来的时候,臣妾再好好和您说道,只盼殿下别嫌弃臣妾有了身子,这面黄人丑的……”
“睡不着?睡不着陪着我做些别的事,我不嫌你丑。”朱瞻基伏身过去,在她的耳边暧昧低语,“比如像那天似的,累到身子都翻不起,最后枕着我身上睡,把半边的胳膊都压麻了……”
孙清扬连忙捂住有些发烫的耳朵,飞了朱瞻基一眼,轻声道:“有了孩子,可不能什么顾忌都没有的乱说,孩子能听见呢。快去胡姐姐那边吧,她一准还等着……”
朱瞻基哈哈大笑,又坐了一会儿,方才离去。
“就连十五这样的大日子,殿下都要先到贵嫔这儿来坐坐,瑜宁姑姑可不是多虑了嘛。”送走朱瞻基后,桂枝笑眯眯地进来说:“殿下还嘱咐奴婢,一定要服侍好贵嫔,这边有什么需要,直接过去和他说,千万别让贵嫔不开心……还有,劝贵嫔早些休息,说那样对大人孩子都好。”
瑜宁和苏嬷嬷几个听了都喜笑颜开,瑜宁直接就吩咐桂枝几个小的,“还不快去准备热水,给贵嫔洗漱,早早就寝。”
孙清扬在她睡前交待苏嬷嬷,“殿下说这样的喜事,要阖府打赏,等殿下的打赏下来,嬷嬷你安排就是,动静小一些,别让人觉得张扬。”
*
太子妃如今不仅掌管着慈庆宫,内宫里的诸事陈丽妃等人也经常让她操持,自然是分身乏术,就是这样的忙碌,第二天一大早,仍然带着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徐太医过来给孙清扬诊脉,虽然徐太医和藿香的答案差不多:多半是有喜了,但日子尚浅,还不能完全肯定。但太子妃还没回去,慈庆宫赏下的许多金银绸缎及名贵药材就到了,足见太子夫妇对孙清扬这一胎的重视。
这份赏赐厚重的,几乎快追上太孙妃生瑾秀的时候了,要不是太子妃是个非常守礼的人,再怎么疼爱孙清扬,在意她,也绝不肯在这些明面上让她越过太孙妃去,只怕赏赐还会更多。
孙清扬知道,母妃这般重视嘉奖,不光是因为对她疼爱,还因为皇太孙殿下大婚六七年,只有瑾秀一个女儿,对于最重视开枝散叶的皇家而言,端本宫里每一个孩子都是弥足珍贵的。
胡善祥自从生了瑾秀之后,总是这病那病的,难得有几天安稳的时候,别说传宗接代,就是主持中馈,也颇觉乏力,太子妃只得让她好好歇息,将养调息身子。何嘉瑜几个因为步摇里的寒毒,比孙清扬还难承孕,能不能再怀上都是两说,刘维和新进府的三个年轻嫔妾,也一直没有动静……
到了这会儿功夫,太子妃他们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尽考虑庶长嫡幼的事情了,只盼着能够多生几个,再从中挑选合适的人来绵延皇嗣血脉,承继大统。
反正本朝的龙子凤女,无论哪个妃嫔所出,都是要归在皇后名下教养的,包括太子、藩王,太孙、郡王什么的,后宅都是依循此例。
除非是当家主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也就是孩子落地后,亲生母亲看上一眼,就得抱出去由乳母带着,由嫡母安排吃穿用度,调配人手,稍大一点,都是给嫡母请安问好。太子东宫里的那些孩子,要不是太子妃自己就有三男,一女,精力有限,不愿管束其他嫔妾太多,估计都和靖郡王他们似的,对嫡母的感情亲厚过生母。
当然了,这其实是没办法的自我安慰。
可在人意强不过现实的情况下,太子妃也只能改变从前一心想要胡善祥生下嫡子,其他人再生庶子的想法。
这会儿已经是不管黑猫白猫,只要能抓着老鼠的都是好猫。
所以孙清扬可能有孕这一消息,简直就像吹开雾霾天气的一阵好风,叫人神清气爽。
理所当然地要重重赏赐。
面对这样一番赏赐,孙清扬自是感激不尽,情真意切地对太子妃言表了一番感激和惶恐。
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太子妃笑眯了眼睛,乐呵呵地笑道:“清儿就别愧疚了,你这一胎不管是男是女,母妃都很高兴,我来之前,你父王也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要你安心养胎,其余的事由我们给你安排,你就别顾虑太多了,越不越份的,母妃心里自有分寸。”
同着孙清扬闲聊宽慰数语,又和苏嬷嬷等人交待孕期应当注意的相关事宜,方才带着随侍的宫女、内侍们回慈庆宫去。
虽然太子妃、孙清扬都再三交待不要张扬,不宜在怀孕头三个月,胎象坐稳前让其他人知道,但中秋宫宴提早离席,八月十五夜皇太孙先来菡萏院才去梧桐院,第二天太子妃带着徐太医来诊脉,跟着赏赐不断,太孙妃免了日常请安……这些个事情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联系在一起,端本宫里的嫔妾们,也就迅速地知道了孙清扬有喜的消息。
但因为太子妃早已令下,让孙贵嫔静养,闲杂之事不要打扰,加之这消息毕竟没有过明面,所以除开赵瑶影和刘维两人私下里悄悄里登门道贺,其他几个多是持观望态度。
相比太孙妃那次怀孕,妒恨的人多,孙清扬的这一回,羡慕和高兴的要多些。
赵瑶影、刘维自不消说,何嘉瑜和袁瑷薇想着孙清扬和她们一样,几年无出,她这都调理好了,自己不也快了吗?都上赶着请原先没入她们眼的藿香去帮着调养身子,连太孙妃胡善祥也动了心,让藿香帮着诊了两回脉。
即使是何宜芳几个新入府的年轻嫔妾,想着皇太孙殿下最宠爱的孙清扬有了身孕,不管孩子是男是女,这就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不能待寝,可不就意味着自己的机会来了,也是欢喜大过妒恨。
只不过,不管当夜在谁屋里就寝,亦或是招了人去昭阳宫,朱瞻基都会先到菡萏院看看孙清扬,这一点,除开和孙清扬交好的赵瑶影、刘维,其他碰上的妃嫔,都多少有些无奈、妒忌。
就在这种种微妙的情绪里,在苏嬷嬷她们千小心万小心的防护中,孙清扬已经怀胎三个月了,除开最初有些孕吐,妊娠的症状,她基本就和没事人似的,因为吃好睡好,体重见长,越发看上去面如满月,在从容自若之余,多了份母性的光辉,看上去更显得华贵端庄。
虽然她从没为难、刁难过谁,但几个新入府的,对她的畏惧甚至超过了太孙妃胡善祥。
端本宫的内侍、宫女们更是如此,往往她的眼风一扫,嬉笑玩闹,说小话的众人就鸦雀无声。
腊月里头的一天,孙清扬刚起身,洗漱之后,就去了书房让瑜宁给她梳头。
因为寝房里不能放镜子,所以但凡有照镜子这样的梳头、更衣事项,都改在了书房。
孙清扬曾笑称:以前书房是琴棋书画,如今全改成镜钗粉黛了。
她正端详着镜里的样子,小宫女瑞儿挑了帘子进来,福了个身方道:“贵嫔,慈庆宫单嬷嬷来了。”
单嬷嬷可是母妃跟前的头一人,她来做什么?孙清扬一面扶着桂枝的手走出书房,一面让瑞儿请单嬷嬷到东暖阁说话。
北边不像南方到了冬天湿冷湿冷的,又有地龙,就是不在暖阁里也很舒服,但考虑到单嬷嬷年纪大了,又是从慈庆宫过来,这一路虽然坐着马车,只怕身上也受了些寒气,所以孙清扬才特意交待到东暖阁说话。
单嬷嬷在宫里已经呆了这么些年,人老成精,转眼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一进暖阁,看着坐在榻上的孙清扬,就上前福身道:“老奴多谢贵嫔想的周到,这腊月的寒风啊,虽然有大衣服挡着,也是冷飕飕的,一时这暖阁,才觉得缓过劲来了。”
孙清扬忙叫丹枝扶起单嬷嬷,“嬷嬷是看着我长大的,就和自家人一样,何必这么多礼?平日里,就是想请嬷嬷来坐一坐也不可能,可惜苏嬷嬷今个出去了,不然看见你过来,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等会嬷嬷回去的时候,我叫人给你拿个手炉,烧着旺旺的银霜炭,保准不冷。”
两人寒暄了几句过后,孙清扬方才和颜问道:“今儿劳嬷嬷亲自来端本宫这一趟,是不是母妃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