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拿起茶,还没有喝就像是被茶香醺的陶醉了,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胡尚宫拦住她的手,“妹妹别喝这茶了?”
“这茶怎么了?”胡善祥不解地闻了闻,“这是母妃赏的茶,几年才得了一罐,就连我也只分了半茶盅,才喝过一回,今个要不是姐姐来,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胡尚宫笑眯了眼,“我只见过别人闻着酒香醉的,没见过你这样闻着茶香也醉的,你的小日子来了没?”
胡善祥听得心中微动,这小日子……她看向芷荷。
芷荷已经喜上眉梢,“这都月末了,太孙妃殿下的小日子还没有来,推迟了七八日呢,尚宫大人您看是不是……”
胡尚宫笑着点点头,“妹妹今日神思倦怠,我瞅着就像。这茶别喝了,要真是有了身子,可不宜喝茶,茶是提神的,又属凉性,对胎儿可不好。”
芷荷在屋里喜得团团转,“奴婢这就去禀告太子妃殿下,请了太医来给您诊脉。”
胡善祥喜中带着不置信,“怎么可能?回回都喝了汤药的,怎么可能?别是搞错了吧。”
“汤药?妹妹所说可是避子汤?”胡尚宫的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妹妹是说从大婚以来,你一直就在喝那汤药?皇太孙殿下未免欺人太甚,他宠爱那孙氏也就罢了,竟然为了她给妹妹喝避子汤。”
胡善祥唯唯诺诺,“殿下也是一片好意,他说怕我年纪小此时生养会坏了身子。”
“好意?”胡尚宫冷笑一声,“也就是妹妹单纯,才会相信他是一片好意,只怕他早就存了心思要扶那孙氏上位,届时,孙氏有子而你无出,妹妹还能保住你这正妃的位置吗?你忘了那赵王妃怎么被废的吗?那可是嫁给赵王多年的嫡妃,还育有一女呢。”
胡善祥惊愕,“不会,殿下他不会的,孙妹妹也有喝避子汤,我们几个都喝的,不光是我,殿下说我们几个年纪小,此时生养身体承受不起,所以才让我们喝了那汤,殿下他是好意。”
“妹妹啊,这女人十四五生养的都大有人在,我还听说一个员外家的媳妇,十三产子。至于说身体,这女人生孩子本就是进鬼门关,那二十几岁生不也一样有保不住性命的,何况妹妹今年已经十八,根本算不上年纪小,我看皇太孙殿下就是别有用心,我们不可不防啊。”
听了姐姐的苦口婆心,胡善祥将信将疑,“那眼下怎么办?”
“如果真是如此,妹妹纵然怀上了,也不好叫人太早知道,免得被奸人所害,如此,我给贵妃娘娘说说,明个请你到永安宫去,在那里请了太医诊脉,若是真怀上了,就悄悄禀了太子妃殿下,我今个听她的话音,还是早盼着你怀上子嗣的,说不定你喝的避子汤没效,就是因为太子妃殿下做了手脚,要不然,她怎么会明知你们喝了避子汤,还盼着子孙绵延呢?”
胡善祥摸了摸肚子,现出微笑,“就依姐姐所说,若这里面真是有了孩子,我少不得也要争上一争,为我的孩子打算。”
胡尚宫笑着点头,“妹妹这才算明白了,有的时候,你不争别人会争,早晚都会抢了你的东西,你就是不为咱们家里着想,也得为你腹中的孩儿想一想,一个无宠无爱又无位份的母亲,拿什么来护住他?”
胡善祥脸上显出一抹坚毅之色,“我不会存那害人之心,但若有人想害我的孩儿,凭他是谁也决不相让。”
胡尚宫叹口气,“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为了预防那老虎伤人,少不得先得把她的利爪牙齿都拔了,不然等到老虎咬上来,再不相让也晚了。”
胡善祥想了想,仍然摇了摇头,“她不是那样的人,不能因为乱猜就害了别人。”
“妹妹——”
“好了,这件事姐姐不必再说,我心里自有分寸。”
胡尚宫看着胡善祥眉宇间不容置疑的坚定,只得叹口气,“是,奴婢记得了。”
她意图通过称呼上的改变,暗示胡善祥自己答应并非是姐妹之间达成了共识,不过是因为身份尊卑不同被强压着答应而已。
这个性子绵软,为人懦弱的妹妹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会坚持,也确实出乎胡尚宫的意料。有这样的妹妹,怎么也得护她一护,拼力去争去抢,万不能叫自家的荣华富贵为他人做了嫁衣。
胡善祥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她改了称呼一般,笑说道:“我依姐姐的不喝茶了,难不成你也要陪着我不喝吗?就是贵妃娘娘那儿,母妃也只敬奉了一盅而已,可比那金啊玉的珍罕多了。”
胡尚宫听言轻啜了一口,感觉到愉悦油然而生,竟然不及说话,就手将一盅喝完,又将茶盅递给芷荷,“这样的好茶,我再叨扰一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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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刚才用膳时,胡善祥频频从那泥金小碟里夹小黄瓜吃,太子妃慈爱地笑道:“虽然太医说日子还浅,脉象还不明显,不能断言就是喜脉,我看这八成就是了。你看你这些日子,时常困倦不说,还专爱吃这些个酸甜味的东西。”
小黄瓜清脆爽口,拌着陈醋,酸酸甜甜,十分好吃,方才她就连着吃了好几筷子,听到太子妃的话,胡善祥不由羞红了脸,“善祥贪嘴了,叫母妃笑话。”
太子妃笑道:“这有什么啊,谁怀了孩子都这样,我怀瞻儿那会,有回夜里想吃臭豆腐,你父王叫人几乎转遍了整个都城,喜欢吃的就多吃一些,那可不是你想吃,是你肚里的孩子要吃呢。”
胡善祥想起一事,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太子妃看见她的神情,笑说:“你这孩子,想到什么直说就是,现在你可不能憋气,双身子的人,一定要保持心情愉快,将来孩子才会有个好性情,耳聪目明。”
“母妃,那每回事后,我不是吃了汤药的嘛,怎么会……?”
太子妃淡然一笑,“你的年纪不算小了,坐上胎也不会伤了身子,我就让燕喜嬷嬷把那汤药换成了滋补的,你放心,不会对你腹里孩子有妨碍,只有好处。”
胡善祥感动地眼眶一红,“母妃——”
“瞻儿也是为你们好,你别怨他。”太子妃虽然知道自己这话牵强,也少不得也要劝上一劝,免得他们小夫妻起嫌隙,“只不过我这个当娘的,希望早些抱上孙子,你也别怪娘没考虑你的身子。”
“母妃,善祥不是那些个不知好歹之人,能有这个孩子,我真是太高兴了,我一定好好生下他。”
见胡善祥喜极而泣的模样,太子妃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不光是你,母妃听也极为高兴,瞻儿——也定是十分高兴,你放心,母妃会帮你护着这孩子,让他平平安安地来到人世。”
“徐太医说,照日子算就是有了喜脉,那孩子可能也才刚刚上身,平日里,你可得好好休息。这头三个月最是不稳当,针头线脑的活你都别做了,什么尖的锐的东西都别碰,屋子里的薰香也撤掉,我已经派人给梧桐院设个小厨房,平日你想吃个什么也方便。”太子妃看着胡善祥,就像看着宝贝似的,“这些日子你就别操劳了,以后请安福一福就是,可再别行那些个大礼,每日里留下来陪我用了早膳咱们唠唠。梧桐院的事,就交给胡尚宫,我已经和贵妃娘娘说了,到你生产之前都由她过来操持,自家的姐妹,她比谁都会用心。我就安心等着这个孙儿出世。”
听到姐姐会到府里来,胡善祥有些犹豫,“这个,不合规矩吧,胡尚宫是还要在贵妃娘娘那边当差呢,怎么好来善祥这个小小的梧桐院。”
太子妃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慰道:“这就是贵妃娘娘的意思,这可是瞻儿的头一个孩子,若是个男孩,将来可就是咱们大明朝的继承者,怎么安排都不为过。你就安安心心的养好胎,什么也别管。哎,你都不知道,刚听到这消息时,母妃有多激动,这下可好了,有了嫡子长孙,这皇太孙的的府邸再不会空空荡荡了,这院里呀,就是得有孩子的欢声笑语才热闹呢,你是个好孩子,等这胎生了养一养,再接再厉,多生几个他们兄弟姐妹也有个伴。”
胡善祥听太子妃都计划后面的事情了,又惊又喜,心里更是感动。不论皇太孙殿下怎么想,母妃是实心实意盼着这孩子出生的,那么,应该也不会太坏吧。
“母妃,您跟父王他们说了没有?我是想,这件事毕竟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还是先别告诉他们了,要是万一……岂不令他们空欢喜一场。”胡善祥不好明说自己的顾虑,只是推说到怕大家空欢喜上面,“要不您看,等过些日子再告诉父王他们!”
太子妃显然明白她担忧,笑道:“没事,我谁都没说,也是这样想等完全确定了再告诉他们,这头三个月的孩子最是小气,知道的人多了就会气跑,民间不都有怀孕前三个月不能给人讲的说法嘛,就是那太医确定了,咱们也到三个月后胎象稳固了再给他们讲。”
胡善祥就要欠身施礼道谢,唬的太子妃一把抱住她,“你这孩子,我才说不要再行那些个虚礼,如今天大地大,你腹里的孩子最大,什么都别管了,好好吃好好睡,万事有母妃给你担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