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工艺真好,听说是宫里新进了一个工匠领着做的。”
“我也听说了,那个孟工匠的手艺最是别致精巧,母后故去之前,首饰全都是他父亲给专做的呢,件件都是珍品,光是看一看啊,就让人喜欢。”
“这小孟工匠的手艺不但得了他父亲的真传,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父亲更多些灵动,你看这些东西,真像活得一样,这小蜘蛛的触须,还能动呢。”
......
听到众人的议论,太子妃露出笑容,难怪王贵妃娘娘要如此推举这个小孟工匠,就凭他做的这些个步摇,能够得到这许多人的一致赞赏,就说明确实是有真本事的,想起自己当时看到这些步摇的惊叹,她思量着,是不是应该和王贵妃娘娘借小孟工匠数日,为府里也打些首饰,把些个旧的陈的翻成京师里时新的样式。
凭小孟工匠的手艺,这应该不是难事。
“母妃,母妃,这支豆娘恐怕不该清扬戴着,越制了,还是换给您或胡姐姐用吧。”
太子妃抬起头,只见孙清扬拿着一支凤凰形状的步摇,递了上来。
太子妃这才想起,这支豆娘本是要赏给胡善祥的,被她们说抽签什么的,忘了另取出来。
沉吟片刻,太子妃说:“不妨事,这又不是七凤九凤的,带了也不算越制,你就收着吧。”
太子妃眼睛的那一丝犹豫被孙清扬看在眼里,这绝不该是她能用的步摇。看了看太子妃下首坐着的胡善祥,她软言央求道:“清扬喜欢胡姐姐手上的那支小粽子,姐姐抽的两支形似,不如就换给我吧。”
胡善祥抽到的两支步摇,一个是小粽子,一个是合欢花,外形上都是团团一串,略有相似。
胡善祥见孙清扬手中的凤凰步摇十分精美,心里先就喜欢了三分,但情知那样的东西,是女子都会喜欢,就推辞道,“妹妹的这支多好看啊,我可不好夺爱。”
赏赐的时候,王贵妃娘娘就曾说,清扬带这支凤凰步摇不知道会有多漂亮,可惜按规矩,还是太孙妃戴着更合适些,让太子妃赏给胡善祥。凤凰被孙清扬抽到,太子妃本就觉得有些为难,听到孙清扬这么说,正好有了台阶,“既然清扬更喜欢那支粽子的,正好你的两支也相似,就换给她吧,端午节戴棕子步摇,也很应景。”
不由分说,孙清扬就将两支步摇换了过来,笑嘻嘻地和胡善祥说:“胡姐姐别舍不得啦,今个皇太孙殿下还说晚上要去梧桐院,那支合欢可不就应上了,明个你和母妃都戴凤凰的,我们也好百鸟朝凤。母妃还说要让咱们去看划龙舟呢,你要觉得心里过不去,赌龙舟的时候,多封些银子输给我不就齐了。”
太子妃心知肚明孙清扬这样做是为了叫她们不为难,但也乐得把这事轻描淡写地划过去,就笑道:“你这个泼皮,真是会顺竿爬,才换了你胡姐姐的东西,又要她出银子,好事都让你占尽了啊?”
孙清扬偏偏头,“那我最小嘛,胡姐姐她让着我也是应该的,是不是啊,好姐姐?”
要不是胡善祥实在喜欢那支凤凰步摇,也不会依着孙清扬换过来,听了此话她不好意思地说:“抢了妹妹的好东西,就是输妹妹些银子也是应该的。”
孙清扬得意地一仰头,“看吧,母妃您枉做好人啦,胡姐姐心甘情愿拿银子给我呢。”
太子妃笑了笑,“这么说我,看来端午节是不想回家去送节礼了?”
“回家,母妃是说我们可以回娘家去嘛?”不止孙清扬,胡善祥也惊喜地问。
“嗯,请安完了,你们就可以回去送节礼,不过瞻儿的时间有限,所以你们每人在家里,也就只能呆半个时辰。上午去善祥、清扬家里,下午去嘉瑜她们几个家里。”
瑞午节里,女婿陪着一道给丈母娘送节礼,那是正妃才有的待遇,毕竟,妾室的父母,都算不上是正经的亲戚,太子妃能够答应朱瞻基给孙清扬的父母送瑞午节礼,已经是做了很大让步,甚至为此让何嘉瑜她们也跟着沾光,以免厚此薄彼,引得内宅不安。
一直注意太子妃这边动静的王良媛听了,笑着说:“皇太孙这一府都能够去送节礼,不知道我们这边,谁能有这福份?”
太子妃淡淡地说:“仍然是往年的规矩。”
往年的规矩,就是嫔妾家中由下人们送节礼回去,太子会陪着太子妃回彭城伯府呆半个时辰。
王良媛知道会是这个答案,还是酸酸地说:“姐姐对儿媳和我们姐妹,真是不一样啊。”
太子妃像是根本没明白王良媛的话里有话,笑着说:“她们的事,我能做得了主,咱们的规矩,可是两位贵妃娘娘管着的,妹妹这意思,是要去问两位娘娘喽?”
王良媛尴尬地说:“不敢,我那能和两位娘娘说上话。”
妾室非召不得入东西六宫,虽然东宫太子府就在皇宫大内,身为太子嫔妾的王良媛,也不够资格直接和贵妃娘娘们搭话。
朱瞻基和孙清扬送回娘家的节礼,又实用又体面。
两匹团花的彩晕蜀锦,花纹明暗相间,层次分明,过渡时用色晕染,别具一格的绚丽。蜀锦虽然不像云锦为皇室专供,却也因其生产工艺繁琐,非常难得,有“寸锦寸金”的说法,是除开皇宫大内,只有达官贵人们才能用起的丝绸。
一袋子上好的碧梗米,两包贡枣,都是御用之物,等闲人家根本见不到。
还有两坛三十年的女儿红,陈酿仙醴(音yǒu),还没开封,喷香的酒气就把孙继宗哥几个乐得眉开眼笑。
看到下人又托上来的百两金子,孙愚撩袍就欲和几个儿子一道叩谢,“这节礼也太厚了,下官谢皇太孙殿下赏赐。”
没等他跪下去,朱瞻基就托住了他,“岳父大人,今个咱们只叙家礼,不论国礼。”
扶着他坐下来,言笑晏晏。
男人们在外堂闲谈时,孙清扬已经被母亲董氏在内宅里上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看也看不够地搂在怀里。
这是孙清扬幼年时都没有过的待遇。
“那天发生的事情,为娘听说后,真后悔当初没有强把你带走,要是不把你嫁给皇太孙,就不会有这么些事了。不,当初为娘就不该同意你父亲让彭城伯夫人带你进宫。”从前女儿在身边时,董氏还能按着自己所思所想,为把女儿锻炼的坚强、冷静,表现的克制、冷淡,这些年聚少离多,每每见面,总觉得对女儿千依百顺都不够,早把自己那些个望儿女成材的想法丢得干净,一家人能够守在一起,成了她最大的愿望,最直接的快乐。
孙清扬笑嘻嘻地安慰她,“娘,您不是说了嘛,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看谁家的嫔妾有这规格?要不是那天的事情,殿下和我也不会给家里来送节礼,咱们还见不着呢,可见这古人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一点也不假,你女儿是个有福的,您就不用担心啦。”
董氏叹口气,她也就是那么想罢了,皇亲贵族看上的人、物,要是不给,就是灭顶之灾,她虽说用毒天下无双,却一样不敢惹上官家,当年还只是小小锦衣卫指挥使的纪纲,就整得他们流离失所,奔走他乡,直到自己和纪纲当面交手,趁他不备下了毒才令家里得了几年的平安,要是惹怒了皇亲国戚,还不知道是什么后果。当初让孙清扬随彭城伯夫人进宫,也是一家人不眠不休,商量出的结果,唯有女儿进宫,才能保得长长久久的安泰。
也因为女儿做的牺牲,董氏对她更加愧疚,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了保住家人,把女儿送进了宫,原以为天家富贵,顶多也就是远离家乡亲人的寂寞,不会出什么大差子,不曾想,女儿竟然遇上那么些个波折,还险些丧命。虽然这些都是她在江湖在内宅的见识里不可能预知到的,但一想到正是因为自己当初松口,没有强留下女儿,造成而今骑虎难下的局面,她就觉得难辞其咎。
宫里的那些个弯弯绕绕,根本就不是她们普通老百姓能够应付的,女儿再聪慧,再能干,也对付不了那些个外忧内患;她把女儿教得再坚强,再冷静,也斗不过那些个刀枪棍棒。
搂着孙清扬,董氏后悔的要命。
松开女儿,她从一个匣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个小瓷瓶,递给孙清扬,“这是娘新制的丸药,下回再遇到这样的危险,有人靠近你,你拿一颗在手里扔过去,在你三米内的人畜都会死得干净。先前娘已经给你服过百毒不侵的丹药,对你自己没有妨害的。”
孙清扬没有接,惊讶地说:“怪不得上回在宫里给纪纲在酒里下断肠散,我自己一点事都没有,本想着要问问您的,后来一忙又没机会见您就忘了,搞了半天是因为当日娘给我吃了避毒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