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胡善祥婚礼的隆重,太孙贵嫔孙清扬,何嘉瑜及几个嫔的册立仪式就简单的多了,虽然是同时进行,两个贵嫔不过是册立之后,即由四人暖轿抬着,由皇城北门之地安门、皇宫后门玄武门入宫,三个嫔更是两个小轿一抬,就送进了宫门。
当夜,连朱瞻基的面都见不着。
妃、嫔之间等级森严,可见一斑。
对比之下,不光杜若,福枝,连苏嬷嬷,瑜宁姑姑都替孙清扬委屈。
孙清扬却若无其事,“这么多年没有归家,想不到能够在家里出嫁,和家人聚了几日,这不是应该高兴的事嘛?看你们一个个红着眼,多难看,快去洗把脸。”
她出嫁的前夕,咸宁公主专程从西宁侯府赶到孙府,为她添箱。
两匣精致的首饰,两箱丝罗绢缎的衣料,再加上一对前朝上好的越窑青瓷莲纹四系盘口瓶,都是好东西。
见那首饰中有套红宝石头面,孙清扬笑道,“公主殿下这添箱,太名贵了,也不合礼。”
只有嫡妻正房才能用大红的东西,这套红宝贝头面上,颗颗红宝都血红璀璨,以孙清扬太孙嫔的身份地位,根本没地戴,就是叫人看见,都要说她越制。
咸宁公主按下她的手,“我给的,没人会说不合礼。也不知道父皇犯了那根筋,我之前进宫给他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应,生生把你这正妃的位置给了不相干的人,不管是副头面罢了,还有谁能说嘴去。太子嫂嫂素日里那么疼你,放心吧,就是那胡氏为正妃,她也不敢给你脸色看。”
“皇太孙妃也是可怜人,这还没进门,一个个都看她像斗鸡眼似的不顺眼。公主殿下,我知道您是为我不平,其实真不需要,这天大的富贵,当然是由天家说了算,命里没有那样的贵格,就是给了也承受不起。清扬很知足,您也别为我难过了。对了,那年我被纪纲掳去时呆的那所宫殿,这两年您查探的如何了?”
见孙清扬脸色平静,咸宁公主颇有对着扶不起阿斗的感觉,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头,“我们为你不平,你倒好,说我们像斗鸡眼,真是不识好人心。她可怜,再可怜也有父皇罩着呢,有了位份,该有的体面,一样都少不了,你呢?无非是得到瞻儿的宠爱多些,就那,还不能太过。他宠你多了,别的人就会妒忌,再伙着胡氏给你穿些小鞋,你的日子难过着呢,别当菩萨似的,看谁都是一片好心。”
见孙清扬陪着小意笑着,显然更想知道后面的问题,她又说:“宫里的房子那么多,你又是蒙眼走过的路,就是一间间让你自己去看,都未必能查出什么,我这虽然出入宫方便,到现在也没查出个头绪。”
孙清扬若有所思,“这纪纲虽然死了,但宫里有他的人,不查出来,到底还是不能心安,还得劳烦公主继续留意,那年张贵妃赏我的银镶嵌金珀镯子有宫女拾着报了上去,可那只掐丝珐琅银镀金嵌玛瑙的戒指却一直没有踪迹,或者可以从那入手查一查。”
咸宁公主点点头,“偏又不好让父皇知道,他这两年的性子,越发古怪,也就是王娘娘还劝得住些,连王娘娘,前些日因为给你求情,都挨了训。你又说事关宫里的某位娘娘,我就只能暗查,不好叫她们中的任何一个知道,前些日子在永安宫查探的时候,碰见王娘娘,她还问我在找什么,支吾半天才应付过去。”
孙清扬赫然,“为了我的事,让公主操心受累了。还带累着王贵妃娘娘也受牵连,改日再去给她赔礼。我封了太孙嫔之事,你们以后再别和皇上跟前提了,本是木已成舟的事情,何必白费力气。何况,我现在挺好的,这几日在家里,兄弟都陪着我说笑,夜里还能睡在母亲身边,比小的时候还要亲近,不知道多快活呢。”
“你啊,就是事事知足,天大的难事,都能嘻嘻一笑作罢。真不知道该说你是缺心眼还是大智慧。”
“当然是大智慧啊,缺心眼多难听呀。公主您还是可着劲地夸夸我吧,就当安慰我这颗受伤的心。”
咸宁公主苦笑不得,“才说没事,又在这儿讨安慰,这么大的事情,你也当玩一般,真服了你。”
孙清扬笑着岔开话题,“公主您来给我添箱的事,要是被何姐姐知道了,又得怪你偏心。”
“我也使人给她送了添箱的东西,说来也巧,我身边的伴读,四个有三个都嫁给了瞻儿,你们今后,可以互相多帮衬着点。我听壑儿说,袁瑷芝是你说给他的?哎,也就她最好命,因为你一句话,就做了汉王世子妃,我给她也送了套大红宝石的头面。”
孙清扬并不居功自傲,“公主别听世子瞎讲了,哪儿就是因为我说的,分明是懿庄世子自己看上了阿芝,脸皮薄不好明说,就推到我身上。”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姻缘还是因为你成就的,阿芝托人让我代你致谢,说旧日里年纪小,多有得罪,望你别放在心上,多多帮她照看姐姐。”
“阿芝前日过来给我添箱时已经谢过啦,其实都是小时候不懂事,大家斗嘴的事情,哪儿能记在心上啊。你们放心,我和何姐姐、袁姐姐也是自幼在一起的,难不成阿芝还担心我为难袁姐姐不成?”
袁氏姐妹,本是双生,见孙清扬称袁瑗薇姐姐,称袁瑗芝小名,亲疏立分,咸宁公主如何不明白,叹了口气说:“我听阿芝的意思,倒不是怕你为难她姐姐,像是怕阿薇他日得罪你,希望你能看在她的情份上,不要太和她姐姐计较。”
孙清扬立刻听出了咸宁公主话里有话,“公主的意思是?”
“袁瑷薇心思慎密,做事不露声色,你要小心一些。她不惹事便罢,若有什么事,你能照看的照看下,不能的,也别把自己栽到里面去了。”咸宁公主却不愿多说,毕竟她所知道的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说出来万一错了,岂不害了袁瑷薇。
“公主放心吧,我属马的,胆比兔子还小,有风吹草动的,立马就跑得没影啦。”
“可你太重情份,这是你的长处,也是短处,只怕会被人利用了去。听说你在瞻儿面前,给那胡氏求情了?”
“哇,公主啊,谁给你当得耳报神,这样的事情也拿去给你讲。”孙清扬扫了一眼旁边立着的杜若,见她脸上的神情,心知肚明杜若是为自己抱不平了。
杜若忙给她们俩个沏茶,又巴巴地捧给她们,可怜兮兮地看着咸宁公主。
咸宁公主喝了两口茶,“嗯,杜若这分茶的手艺越来越不错了,也能当个司馔呢。”
杜若高兴地跪下道谢,“公主金口玉言,得您夸奖,奴婢就能长留在小姐身边了。”
孙清扬这才知道杜若一直为她年满二十要出嫁离开自己忧心,竟然求到了咸宁公主面前。
咸宁公主笑了笑,示意她的大宫女湘竹扶起杜若,“这身边的人啊,还是要贴心才行,你看我,走那儿都离不开湘竹,她现在是我府里的管事娘子了,前些日子才许给了西宁侯府的大管事。”
孙清扬笑着撸了手上的一对糯冰种飘绿翡翠玉镯拿给湘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这一对玉镯家常带着,给你算是道贺吧。”
湘竹跟在咸宁公主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孙清扬这个举动,却是没有把她当奴婢看待的意思,当下哽咽着说:“奴婢谢表小姐的赏,只是这玉镯是你家常带的,可见很喜欢,怎么好送了奴婢。”
没等孙清扬再说话,咸宁公主已经轻喝,“给你就拿着吧,也算是个念想。”
深知情由的咸宁公主如何不晓,她那宽厚的太子嫂嫂给孙清扬的多是表面上好看的东西,毕竟孙清扬在太子府,非仆非主的,地位尴尬,真正的好东西,也轮不到她。若非她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事事小心谨慎,又是个比较乐观的,别说在这宫里左右逢源,就是能够活下来,也不容易。
想到孙清扬来太子府后遇到的一桩桩事,咸宁公主挥了挥手让屋里随侍的人都退出去。然后问孙清扬,“能将杜若留在你的身边,也不枉你我旧日的情份。只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如此大度,竟然劝瞻儿善待那胡氏?我上回不是同你说过,胡氏能取你代之,和她在宫里的尚宫姐姐脱不了干系,你怎么还帮她?”
“在寿昌宫那十来日,我瞧胡姐姐是个心善的,你不知道,上回李瑞珊被逮着和家人私授财物之事,她本是拉了我一道去的,说我家里也有人拿了东西来。要不是路上被胡姐姐拦着说话,那回被打罚出宫去的,就也有我了。后来细想,胡姐姐那日并没有什么事情,拉着我东说西说的,分明是知道什么,不好明讲,所以才有意拦着我。我觉得像胡姐姐这样的,做皇长孙殿下的嫡妻很好啊,殿下与她琴瑟相合,才是应该呢。”
“难怪那胡尚宫原是想着要她二妹或四妹进宫的,不想合了八字,却只有胡氏最好。想是她也知道,胡氏这样的性子,在宫里并不适合。只是,纵然这胡氏是个心善的,可你有没想过,他们琴瑟相合,你呢,你自个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