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身死,灵心面色大变。
至此,这场战斗再无悬念。
三位凝元境剑士飞身向前,与同伴汇合一处,于是不片刻之间,灵心护卫尽数被杀。
几十个黑衣蒙面人围住了车子,却并不敢轻易向前。
眼中带有阳光色彩那人,缓步向前,来到近前。
他抬手,剑起,轻轻一扫,雕花车厢便四分五裂,散落地上。
玉洁发出一声惊呼,用力抱紧灵心,以身将她护住。
那人笑。
“好个忠心的婢女。”
剑缓缓而起,连这最后的侍女,亦不想放过。
“放她走,我愿随你去,并不反抗。”灵心目虽不能视,但念力能感应,却比以眼观察,更易知对方心意。
“小姐,要死死在一起!”玉洁语气坚定,眼中虽然有泪,身子虽然在颤抖,却敢对那人怒目而视。
那人犹豫,终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玉洁,你去吧。”灵心轻声说。
“绝不。”玉洁摇头。
“放心,我不会有事。”灵心淡淡一笑,轻轻将玉洁推开。
推时,用手在她手心处,重重捏了一下。
他人无法察觉,惟玉洁一人知。
玉洁一怔,终是松开了灵心,跳下车去。
“去吧。”灵心说。
玉洁看着灵心,缓缓后退,然后转身,发力疾奔。
那人望着玉洁的背影,缓缓转头,向一个部下使了个眼色。
那部下小心地自背后取下弩,慢慢举起。
“我便知,你根本是在骗我。”灵心这时却淡淡一笑。
“不过无所谓,我又何尝不是在骗你?”
刹那间,有念力起,灵心周身渗出血光。那是无数血珠,自她血管中、毛孔中飞射而出,化成血雾。
血雾刹那凝聚,化为一道巨大的血刃,猛地向前斩出。
那人大惊失色,因万料不到灵心已然受此重伤之际,竟然仍可使出这般可怕的念术。
血刃如电,瞬间斩来,那人仓促抵挡,却已来不及运起自身念力,只能凭着手中念器长剑。
血刃撞上长剑,立时分裂开来,化成数十小刃如雨飞射。念剑虽然厉害,但如何挡得住这样的刃雨?
刹那间,十数道血刃,便已刺入那人体内,那人惨叫一声踉跄后退,摔倒在地。
车前,三位凝元境剑士,厮杀中幸存的八位修行者,以及十几个凡人高手,尽数被血刃命中。那凝元中境强者实力强悍,虽受重伤,却不致命,其余众人却于刹那间魂归天外。
灵心身子摇晃,终于倒下。
她全身上下白如雪色,简直与身上衣裙一般颜色,似在这一击之中,已将全身血液尽数用光。
“小姐!”此时,玉洁回过身来,向着车驾疾奔。
其余蒙面人大惊失色,立时发出怒喝,举刀向前逼来。
“慢!”此时,那首领却自地上爬了起来,大喝一声。
他拄着剑,挣扎着要站起,立时有几个上前,将他扶住。他喘息着,手颤抖,声音亦颤抖。
“我们此行,是为了掳她,不是杀她。”他艰难地说。
“将她带走,那侍女……杀了便是……”他虚弱地说。
“是!”一众蒙面人立时应声,向着车子围去。
亦有两人,持刀向前,迎着玉洁而去。
玉洁一路奔跑,一路悲哭,直向着车子奔去。
她知自己回来,有死无生。但她不在乎。
死,也要死在小姐的身边,这便是她为侍女的责任、使命,和应尽之责。
两个蒙面人眼中闪起杀意,突然加速,迎着玉洁奔来。
手中刀光高高扬起,眼看便要落下。
玉洁闭上了眼睛。
她恨,恨自己怕小姐不能全力发挥念术,而跑得太远。
她恨,恨自己没有预料到小姐竟然是要用出这种拼死的法子。
若不是跑出这么远,自己是不是便能死在小姐身边了?
至少能拉着小姐的手离开吧……
就在此时,一箭破空!
箭声呼啸,这边响起,那边到达,瞬息之间越过几百步的距离,遥遥自远处来,一下刺入举刀者的胸膛之中。
箭上,有火焰缭绕。箭入胸膛,火焰入体,立时燃烧。
那人眼中露出无边痛苦之色,但未持久,眼中便再无光。
不及他的同伴惊呼出声,又一箭自远而来,透入同伴的胸膛。于是,两人相隔一息,相继倒地而亡。
玉洁睁眼,愕然望向身后。
身后,有一道模糊的影子在无数黑线裹夹之下,倏然而来,瞬间掠过她的身旁,向着马车而去。
“这……”她惊愕地看着,全不知那是谁。
但她知道,那人,是来救人的。
希望生于心中,她不由喜极而泣,一下跪倒在地,双手合什,向着苍天祈祷。
蒙面人们却是一惊,那被部下扶住勉强站立的首领面色发寒,咬牙提起了念剑。
他拼命凝聚全身之力,以调动念剑之威,击杀来人。
但终晚了一步。
一箭破空而来,刺入他的胸膛,箭上火焰燃烧他的脏腑,令他在痛苦之中发出狂叫。但叫声并不持久,因为刹那间,那火力立时爆炸开来,将他半个身子生生轰成了碎片。
碎片飞射,将扶住他的几个部下轰得横飞而出,倒地不起。
黑线瞬间掠来,凝于车前。线化去,模糊的身影清晰,蒙面人们惊恐退步,眼见到立于身前者,竟是一布衣纤弱少年。
言诚手持连弩,静静而立。
“拦路杀人,所为何事?”他问。
“杀!”一个蒙面人因为惊惧而红了眼,狂叫着举刀向他扑来。
言诚摇头:“你若不解释,我便只能杀人。”
抬手,左掌上破甲念起,一掌出,刀断,骨断,命断。
蒙面人一声不响地飞了出去,摔在远处地上。胸膛凹陷,内脏尽碎,死状可怖。
灵心气若游丝,神智已然不甚清醒,但少年自远而来,开口而语,却令她心中一惊,竟然有了一丝清明。
是他?
他一介凡人,如何能有这般本事?
难道是我将死之际,认错了人?
数十蒙面人,身心皆颤,目视言诚,不知是否应攻来。
“我再问一遍,你们因何拦路杀人?”言诚目视众人,沉声而问。
一路远来,平静无事,但突然间眼见前方人影晃动,竟有一场厮杀,于是言诚便打马向前,来看究竟。
眼见接近,便看到了灵心自耗精血,击杀敌人的一幕,便看到玉洁悲哭回奔,眼看要被人斩杀的一幕。
他如何能坐视不理?
于是立时取出连弩,杀之!
“问你奶奶!”有悍勇者大吼,挥刀大叫,“一起上,剁翻了他!”
几十人鼓起勇气,持刀冲向前来,大吼作声。
不知是为惊敌,还是给自己壮胆。
言诚皱眉:“不愿说便不说吧。既然你们要杀我,我便杀你们,如此,便不需要什么理由了。甚好。”
他身形动,黑线依附而来,裹住少年。于是,少年便化成了疾风,一卷而起,一掠而过。
破甲念大动,于是一个个蒙面人不及挥刀斩风,便已横飞而出。所有人只要中上一掌,便立时胸骨破裂,内脏尽碎。
他们强横,他们有武技在身。
但可惜,他们只是凡人。
不过若遇上了动念境的修行者,便是对方再强,他们借着人数优势,仍能一搏,甚至是将之击杀。
可眼前少年,却拥有这般神妙的念术,行动如风,如何捕捉?
不能捕捉,便只能空耗力气,最终,为其所杀。
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地飞起,摔落,陨命,剩下的蒙面人终于不复勇敢。心中生出最大的恐惧,让他们手忍不住颤抖,握不住刀。
他们狂叫,四散奔逃,不顾一切地向远处跑。
言诚停步,黑线消失,风亦消失。
此时的他立于车前,环望四方,只见逃者,不见来者。
有喘息声起,言诚低头,看到的是那凝元中境的剑士。那剑士受了血刃一击,重伤在身,虽不致死,但若不救治亦将无生望。
而且,已无力再起。
“小姐,你怎么样?”
这时玉洁的声音响起,是已奔回车上,抱起了灵心。
言诚回首,只见灵心面色如雪似纸,白得惊心动魄。
她眼中虽仍有光,便那光却已经如烛火忽闪,似随时可能熄灭。
灵心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无恶意。”言诚向前,来到两人身边,抬手之际,万物生念动。
“我知道。”玉洁点头,泪如雨下,“救救我家小姐,求你了!”
言诚点头:“我无轻薄之意,此举,是为救人。”
说着,手掌轻轻抵在了灵心的心口。
胸口处,立时有温暖生机传来,灵心的身子微微颤抖,眼中光亮居然稳定许多。
此时,玉洁哪还管那么多,只要言诚能出手救活小姐,便是再无视的举动,她也不会在意。
言诚面色不红。
他手掌虽抵在灵心胸前柔软处,但心却并不系在那里。他在救人,并非趁机占便宜,所以便心无旁骛,亦问心无愧。
万物生念,是万物生长之念,是求生之念。
它起,便有无限的生机起,进入到灵心的身体里。念力流动,催动灵心骨髓之中的力量觉醒,为这缺失血液的机体,大量制造出新血。
于是心脏便有了力量,终于于虚弱将停的危险边缘被拉了回来,有力地跳动了一下。
灵心脸上,隐约见到一点点的红润。
玉洁瞪大了眼,想欢呼,又怕惊到了言诚,于是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出声。
灵心慢慢闭上了眼。
闭眼,不是力量用尽,而是为了休息,让这力量全用在当用之处。
言诚点头,暗赞姑娘聪明。
一个时辰之后,言诚抬起手来。
灵心脸上,已有红润,虽然只浅浅一层,但却已证明性命终被从死神手中强拉了回来。
她闭目,呼吸均匀,却是睡了过去。
昏睡,便是保存体力的最好方法,便是将所有的肉体消耗减到最低。
让生命的力量,全用来养护肌体。
“小姐她……”玉洁担忧地问。
“暂时无事。”言诚说。“但要完全脱险,怕总有月余吧。”
说着,他跳下了车,来到那重伤者身边。
重伤者已然昏迷,于是言诚俯身,以手按压其胸膛伤口。
那人立时于剧痛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