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印机里吐出了七张纸。
崔盛看着七条一模一样的命令,分别把纸送入碎纸机。
最近工作条款以外的指令越来越多了。这一切都似乎跟太子爷有关。他白天要负责本职工作,夜晚又常常要突击加班。貌似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工作量都会只增不减。不过得到的也不全是坏处。增加格外的调查工作,意味着他的自由时间也随之增加了。工作难度越高,他投入的兴致也就越大。
何弼眨了眨眼皮。他正抬着头,睁大了眼睛,并一脸的迷茫。
一个带面罩的黑影,穿着肮脏的黑色橡胶袍子。外形贴近市场上杀猪的屠夫。
屠夫巍然屹立在他跟前,到了这时何弼才开始觉得不对劲。他浑身无力,动弹不得。诡异的是他没有遭到捆绑,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潜意识里,他知道即将遭受的一定是令他极度痛苦不堪的磨难。
同时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你逃不掉的!
无论如何这就是你那该死的命运!
屠夫掏出了一把寒光闪烁的大砍刀,当着他的面在磨刀石上蹭了几下,然后用手舀了些水,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磨起他的工具。屠夫如此沉迷在磨刀这件事情上,给了何弼一丝逃跑的机会。
恐惧是比生理上的疼痛,更加强大的消磨一个人意志的利器。当何弼看着屠夫细致的筹备工序,他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问题是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大砍刀,一秒钟也离不开似的。意识到他已经无法再逃脱命运的摆布后,他惊恐地尖叫了起来。
脑海中只剩下绝望的嗥叫。
每一声惨叫都重重击打着屋顶,表示何弼正遭受着非人的折磨。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怀疑着嗥叫来自一只野生猛兽。人类的喉咙怎么可能发出地狱里鬼魂的申冤。
何弼的叫声突然含混不清起来,仿佛被人捂住了嘴巴,或是他已经耗光了所有的力气。起先模糊的画面反倒开始清晰起来——眼前出现了一截带手掌的胳膊。
声音消失了,心跳停止了,房间里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
何弼嘴角吐出污秽的一滩水。
屠夫扔下大砍刀,他伸手去摘头套。
跟着最叫人难以置信,以及残忍的一幕发生了。
何弼看到一张面无血色的脸,脸上的那双眼睛却红得像是着了火似的。他终于看清了屠夫的面貌。敌人不是陌生人。更加确切的来说,那张魔鬼般的脸谱他每天都会见到。
在镜子里见到。
何弼的头脑信息量加载过甚,暂时短路了。
心跳186,血压、脉搏都超过正常指数太多。
照顾何弼的小护士苏薇薇,把病人的情况报告给四层住院部的负责医生。
“病人还在昏迷?”
“是的。张医生。我们是不是要做些什么?”
“做什么?我们还能够做什么?要不要你来教教我,还能为无名氏做些什么?”
“可是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在医院的。”
“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为什么偏偏选在我当班的时候,遇上这种事情。警方的人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警方鉴证课的人来过一趟,取走了无名氏的衣裤,又采集了一些说是检查用得着的活体样本。”
“就这些?”
“是的。张医生要不要我再打电话去其他医院问问,看他们的血库里有没有多余的……”
“你还嫌无名氏不够麻烦吗?都不知道最后谁来负责无名氏的医疗费用。姑奶奶,你就给我行行好别添乱了。去,我还想睡会儿呢?”
吕际时瞥了一眼鉴证课刚刚送上来的报告,无可奈何地发出一声长叹。
“报告上怎么说?为何你看完报告脸上就跟见了鬼似的。”
吕际时面对单亭亭的提问,他直接把报告推到了她面前。
“天啊!这下事情复杂了。”
“还用得着你说。”
“他们居然是父子关系。”就算旁证摆在单亭亭的眼前,她还是无法相信,一个父亲会在砍掉儿子一只手后,再对其非法禁锢。
“如果发现何弼的时间再晚些……”
“医生介绍了,如果再晚两个小时,就不需要进手术室了。况且,对方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依然可能变成一起杀人案件。这件案件的影响极坏。鉴于案件性质特殊,绝对要对外做好严格保密的工作。”
“是。”单亭亭捧着烫手山芋——报告,去了临时拘留室提审嫌疑人。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庞华他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家,事实上他很多年都已经没有离开过那栋大厦了。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保安。”
“警方已经询问过保安了。也得出了跟你相同的回答。”
“那不就行了。你们还不放人。”
“放不放人,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我所认识的庞华,他怎么可能做出你所说的那种伤害人的事情。他没有胆量去砍掉一个人的胳膊,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做出你所说的那种变态的事情。你们查清楚吗?夏雷川呢?你能不能帮我把他找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你要搞清楚现在是由我问你话,不是让你来指示我做事情!你跟我是执法者和犯罪嫌疑人的关系。”
“就是你这种是非不分的警察才造成了报道上的冤案、错案。”
“你还越说越带劲了,是吧!”
“我想怎么说,是我的言论自由。”
“你信不信我再关你几天。”
“你怎么不干脆说我是帮凶啊!我也参与了这起案件。”
“没准还真是这样。”
“你……我跟你说不通,我要见夏雷川。让夏雷川来见我。我要见他!”AFF把双手做成喇叭状,大声朗朗起来。
噪音穿过了墙壁,传到了李诚和单亭亭的耳朵里。
“你这位朋友还真有把人逼疯的潜力。”
“事到如今AFF居然还口口声声叫着‘夏雷川’的名字。她不会压根儿没把警察局当回事情吧!”
“偏偏这个时候,夏雷川又撬班了。”
“这回他可是连最心爱的酒吧都丢下不管了。夏雷川到底跑哪里去了。单姐,你不会真打算就这么一直关着AFF吧!别的我不敢说,起码接触了这么久,你也应该明白她跟这起案件没有多大关系。”
“你跟我明白有什么用。谁让那个庞华什么都不愿意交代。重案组里的人,就只能从AFF一侧寻找突破点了。”
“假设我能找到证据,证明AFF和这起案件无关。”
“能请走这位小姑奶奶,看守所的同僚都要向你致谢。”
李诚在得到了单亭亭的批示后,一头把自己埋进了海量的监控视像带里。
在李诚的协助下,重案组分了两组人彻查了旧楼,以及附近对准路口区域所有能够取得的监视视频。五个人不眠不休地坚持了两天两夜,都没有找到丝毫的证据,证明在案发时间有类似AFF、何弼、独居老人庞华出现在旧楼附近。
在证据排除一切可能性之后,那么即便得到的是最不可能的答案,也就成了唯一可行的答案。这个答案就是还潜藏着一个看不见的第三者。
是第三者把断肢带去了旧楼。
可是为什么会有人做出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