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左右:
十月初四日发第十七号家信,由折弁带交。十七日发第十八号信,由廷芳宇(桂)明府带交。便寄曾希六陈体元从九品执照各一纸,欧阳沧溟先生陈开煦换执照并批回各二张,添梓坪叔庶曾祖母百折裙一条,曾陈二人九品补服各一付,母亲大人耳帽一件(以上共一包),膏药一千张,眼药各种,阿胶二斤,朝珠二挂,笔五枝,针底子六十个(以上共一木匣),曾陈二人各对一付,沧溟先生横幅篆字一付(以上共一卷)。计十二月中旬应可到省,存陈岱云宅,家中于小除夕前二日遣人至省走领可也。芳宇在汉口须见上司,恐难早到,然遇顺风,则腊月初亦可到,家中或着人早去亦可。
余于十月初五起至十一止在围较射,十七出榜。四月共中百六十四人,余围内分中五十二人。向例武举人、武进士复试,如有弓力不符者,则原阅之王大臣每一名各罚俸半年。今年以张字围不符者三名,王大臣各罚俸一年半。余围幸无不符之人,不然,则罚俸年半,去银近五百金,在京官已视为切肤之痛矣。
寓中大小平安。纪泽儿体已全复,纪鸿儿甚壮实。邹墨林近由庙内移至我家住,拟明年再行南归。袁漱六由会馆移至虎坊桥,屋好而贱。贞斋榜后本拟南旋,因愤懑不甘,仍寓漱六处教读。刘镜清教习已传到,因丁艰而竞不能补,不知命途之舛何至于此。凌荻舟近病内伤,医者言其甚难奏效。黄恕皆在陕差旋,述其与陕抚殊为冰炭。
江岷樵在浙署秀水县事,百姓感戴,编为歌谣。署内一贫如洗,藩台闻之,使人私借千金,以为日食之资,其为上司器重如此。其办赈务,办保甲,无一不合于古。顷湖南报到,新宁被斋匪余孽煽乱,杀前令李公之阖家,署令万公亦被戕,焚掠无算,则岷樵之父母家属,不知消息若何?可为酸鼻。余于明日当飞报岷樵,令其即行言旋,以赴家难。
余近日忙乱如常,幸身体平安。惟八月家书,曾言及明年假归省亲之事,至今未奉堂上手谕。而九月诸弟未中,想不无抑郁之怀,不知尚能自为排遣否?此二端时时挂念,望澄侯详写告知。祖父大人之病,不知日内如何?余归心箭急,实为此也。
母亲大人昨日生日,寓中早面五席,晚饭三席。母亲牙痛之疾,近来家信未尝提及,断根与否,望下次示知。
书不一一,余俟续具。兄国藩手草。(道光二十九年十一月初五日)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
十月初四发的第十七号家信,有信使带回转交。十月十七日发第十八家信,由廷芳宇太守带交。顺便寄去曾希六,陈体元从九品执照各一张,欧阳沧溟先生陈开煦换执照及批回各两张,添梓坪叔庶曾祖母百折裙一条,曾、陈两人九品补服各一副,母亲大人耳帽一件(以上共一包),膏药一千张,眼药几种,阿胶两斤,朝珠两挂,笔五枝,针底子六十个(以上共一木匣),曾、陈两人各对子一副,沧溟先生横幅篆字一副(以上共一卷)。预计十二月中旬应该可以到省城,放在陈岱云家,家里在小除夕前两天派人到省城去领回。芳宇在汉口要见上司,恐怕难以早到。但遇到顺风,腊月初也可以到,家里或者早派人去也可以。
我在十月初五起到十一日止在考场较射,十七日出榜。四个考场一共考中一百六十四人,我的考场内中了五十二人。按照惯例武举人、武进士复试,如果有弓力达不到标准的,那么原来监考的大臣每人罚俸半年。今年张字考场有三名不合格的,王大臣各罚俸禄一年半。我的考场侥幸没有不符合标准的,不然要罚俸一年半,损失银子近五百两,这对京官来说,那是有切肤之痛的。
家里大小平安。纪泽身体已全部恢复,纪鸿很壮实。邹墨林最近从庙里撤到我家里住,准备明年再回南方。袁漱六由会馆搬到虎坊桥,房子好而廉价。贞斋落榜以后,本准备回去南方,但因气愤不甘心,仍旧住在漱六处读书。朝廷已传刘镜清报到,因为服丧守孝竟然不能补官,不晓得一个人的经历中为什么有这么多曲折。凌获舟近来得内脏里的疾病,医生说很难治好。黄恕皆在陕西出差回来,说他与陕西巡抚水火不容。
江岷樵在浙江署理秀水县知事,百姓很感激拥戴他,还编了歌谣。府里是一贫如洗,藩台听说后,派人私自借了千金给他做每天的食费,他为上司器重可见一般。他办理赈济事务,办理保甲,没有一处不合于祖宗的法度。刚刚湖南有消息,新宁被斋匪的余孽煽动暴乱,杀了前县令李公的全家,现任署令万公也被杀,遭火烧、受抢劫的不知有多少,不知岷樵的父母、家属情形如何?真令人伤心。我明天一定急告岷樵,叫他马上提出回家,以便回家处理。
我近来还是一样忙乱,幸喜身体还好。只是八月的家信,曾经说到明年请假回家探亲的事,至今没有收到堂上大人亲手写来的指示。而九月弟弟们又没有考中,我想大约心里都感到压抑忧郁,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把这件事放开些?这两件事时时挂念,希望澄侯写信详细告诉我。祖父大人的病,近来怎样?我归心似箭,也是因为这些呢。
母亲大人昨天生日,京城我家里开了早面五桌,晚饭三桌,母亲牙痛病情,近来信中没有提到,不知道断根了没有,希望下次告诉我。
就写这些,下次再禀告。兄国藩手草。(道光二十九年十一月初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