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我喜欢在黑夜里,这让我很有安全感,正如有些人喜欢白天。某人惯于相处,某人习惯孤独,远方破碎的星光,从不聚在一起,神秘朦胧,孤高清冷。我的朋友不多,或者一个没有,离了人群,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我在家的时候,这样好的景致,会和三哥聊天,谈人生谈理想,谈一切我们向往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如今,什么都没有实现,我只有头顶这片星空,他还有一把好剑,不是家里的,不知在哪里弄来的,薄如蝉翼,利如严霜。据说真正的剑客只会对手里的剑一片痴心,这片世界,整个宇宙,在他的心境里,都是可以斩断的,断剑,断情,断他人,断自身,所以我觉得剑客都是神经病。我三哥呵,在剑客这条路上是越走越远了,他可能根本不会武功,或许是个绝世高手,有一天他单方面的宣布自己武功已大成了。在此之前,他一直被人追着打,他说:“我总是想不出能一人对付一群人的剑法”,或许是他在这方面一直有这样一种偏执,认为两个人过招,一定要去在一个空旷的地带,没有人围观,最好两人都不说一句话,都不看对方一眼,只看到自己的剑,只嗅到对方的血。但江湖早已不是这样的江湖,或许从没有过这样的江湖,大家打架之前都是要嚎一嗓子的,打不过总是要哭爹喊娘求饶命的,人多肯定要一块上的,赢了也会说承让的,这有碍于他对剑的专注,外面流浪了五年,他回了家,在我爹看来,真是一事无成。在我看来,能毫发无损也是一个奇迹,至少我今天就被砍了好几剑。
??桃夭苑,是一座青楼,我现在要做的事叫做劫富济贫,富的是里面的人,贫的是我,没办法,被抓的时候被翻了身。大门是不能走了,只好去翻墙,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我待会儿进去是抢呢,还是偷?一排楼二十四房,灯火通明,无处下手。这时候其中一门开了,我眼神很好,看到是个女人,衣衫不整云鬓半偏,背了一个不小的包裹,走路蹑手蹑脚的,好像是个同行。这时候有人过来巡查,她赶紧又躲回了房内。她明显没什么功夫,在我看来不免笨手笨脚,巡查似乎也发现了她,悄悄的跟了进去。又是一阵寂静,我不免想去一窥究竟。墙很高,上去容易,下来我还得拴根绳子。我到了那间房,雕空的木门,纸糊的帘,我打算唾湿手指戳个窟窿,门却自己打开了,又是那个女人,我向里一瞥,里面躺了两个男人,包括那个巡查,都跟死猪一样翻在地上,应该是中了蒙汗药。她看到我有些吃惊,我也有些吃惊,女人化了妆,模样竟如此不同,她看起来成熟了不下十岁,散发出妩媚的气息,眼神却还藏不住惊惶,像没见过多少世面。我说,诶,我说什么呢,半天憋出来一句:“不请我进去坐坐?”她讪讪的点头,就像一个被撞破了偷情的大姑娘。我坐在床上,她站在我旁边,颤颤巍巍的说:“你来……干啥啊?大哥你放过我吧,武当掌门不是我杀的啊?我那天只是去凑热闹的。”我一惊,“谁说是你杀的啦?”“是啊是啊,本来就不是我啊,那你来找我干啥啊?”我说:“我没找你,偶然遇见的。”“这么巧?”“真的就这么巧啊!”她定了定神,又一脸诚恳的对我说:“你摊上大事了你知道吗?”我说:“我想我大概知道。”她马上打开了话匣子:“就那天那个武林大会不是噎死一老头嘛,你知道他是谁?武当掌门啊!就是那个天下第一大派的武当的掌门啊,平时哪有机会见。你就更惨了,他们都说是你杀了人家呢!这还不算,你当时是不是说你是唐门的?这彻底完了,听说唐门的老大专门为你下了追杀令。你说你当时装什么装啊你,你知不知道唐门在四川什么地位,你知不知道人家是干什么营生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货啊!那个狠啊,官府都怕!”我说:“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她说:“也是哦,看来你也是有些本事的人。我就惨了,本来干点小偷小摸的,还能东逛逛西看看,出了这个事,一个月没敢出门,生怕给人认出来,米都吃光了,寻思这趟出来多拿点,再躲几个月,这不在这儿遇到你嘛。”我说:“你不简单啊,都偷到桃夭苑来了,一身的行头还挺足,有衣服,还有蒙汗药。”她说:“为了踩这个点,我都在这儿洗了半个月衣服了,钱少还不说,每天担惊受怕的。”我心说你怕个毛线啊,有人注意你嘛。她拍拍我的肩,特别郑重的说:“你要好好保重啊,我走了,”我说:“你去哪啊?”她说:“我去买大米,换个地方再藏几个月。”我说:“如果你不想担惊受怕的,你可以跟我走。”“跟你?”她一脸的不以为然,“人家抓的就是你,我还跟你走。”我说:“我可以保护你啊,你不会受到唐门追杀,也不会再受人欺负。”她特别认真的问我:“你真的能保护我吗?”我笃定的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但话说出口也没有感到后悔。。“好吧,那我以后就跟着你了,你可不能害我啊,我怕死,还怕疼。”我说:“那咱们也是认识了,你叫什么名字?”她很高兴的一笑:“我叫闵弱弱,你叫我弱弱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