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稍微清醒了些。揉揉眼睛,发现前面是一片废墟,而四周是熊熊火光,刺鼻的浓烟味呛得我想咳嗽,可喉咙干涩,我咳不出来。前面有一个人半跪在我面前,端着一个破碗,上面盛着水。
“冰云,来,喝点水。”
我接过水,咕噜咕噜地全喝下去。喝完后,喘过气,我才分辨出,是毛小羽。他一声破烂,蓬头垢脸,像个乞丐般,浑身有多处灼伤,有些地方还渗着血,只是那断掉的手腕却包扎过。
我问:“我们……在哪?”
毛小羽没有回答,而是站了起来,怅然望着远方。我抬头看去,大片大片的残垣断壁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火坑,浓烟滚滚,熔浆咆哮。那是……大熔炉所在的洞厅?看来,那里已经坍塌了。这时天上忽然飞过两道白光,是云机。我仔细看,它呈碟状,中间有个高速旋转的风轮。我猜那便是它能飞在空中的原因。这时,忽然远方射来一支火箭,一台云机被击中,强光乍作,照了半个夜空——它爆炸了。而另一台立作回旋,向那个方向射出一条光流,像一束暴雷般直插地面。地面随即腾起一个火球。然后两次雷鸣般的爆炸声袭来。
我无力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嘀咕:这才是战争么?我问道:“小羽哥,是你救了我吗?”
毛小羽没有回头,淡然地回应道:“是的。”
我急切地问:“那大师兄和李逸风——他们怎样了?”
毛小羽摇摇头,说:“不知道。李逸风的师兄赵青寒说,去帮他们。然后大熔炉就开始坍塌了,我救你出来时,还发生了剧烈爆炸。”
我惊讶地问道:“还发生了爆炸?”
毛小羽点点头,然后指着天边,说:“嗯。你看那边。”我往他所指方向看去,滚滚浓烟背后,一艘巨大的战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是天舰!它像一个巨大蜂巢,而周围飞着成群的“蜜蜂”——我猜那是和云机一样较小的飞行载具。
毛小羽继续说:“我猜就是那个东西对熔炉进行了轰炸,而且只开了一炮。”
我心猛地揪了一下。亲自登过那艘天舰,我明白那是断非人力所能构筑的存在。这一击下来,别说毁灭一个熔炉,就是摧毁削平一座山头,应该亦轻而易举。可是……我分明还能感应到一股温暖的气息……
我问:“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毛小羽转身遥指东方,说:“看到那片被光芒照亮的天空了吗?”我望过去,一组高大的奇形怪状的建筑阻挡了我的视线,上方的天空红得发亮,阵阵的爆鸣和激烈的杀声不断传来。
“那是少将的兵马,估计离我们不到十里了。我们到那边去,跟他们会合。”毛小羽说。
我听了迟疑了一下,说:“我们……难道不救炎姬了吗?”
毛小羽回看着我,惊异地问:“你还能感应到她的气息?”他显然不相信。可我坚定地点头,肯定地说:“嗯。她还活着,就在那个大坑底下。”
毛小羽听了,眼前一亮,说:“底下?能具体点吗?”
我闭上眼睛,仔细感应。我看见了,说:“那是一个球状的容器,她就在里面。”
“能指给我看吗?”毛小羽说。
我指着共鸣来向说:“在那,她就那!”
毛小羽却半天不说话。
我问:“怎么了?”
毛小羽说:“你睁开眼睛看看。”
睁开眼睛一看,我蒙了,所指的地方,按勾股定理算,起码在火坑下一百多丈。也就是说即便她还没死,却极有可能连同大熔炉一起,掉进到岩浆底部了……
毛小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我们救不了她了。”
我不甘地说:“难倒我们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烤死吗?”
毛小羽白了我一眼,反问道:“那我们还能怎样?我的任务,是救出你,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说到后面,他语气突然加重了许多。
我一怔,许久,问道:“那是谁,救了你?”
毛小羽脸一沉,不情愿地回答:“赵青寒。”
我继续问道:“那是谁,在你困难时帮过你?”
毛小羽更不情愿了,支吾地回答:“大师兄……”
我大声反问:“那难道你可以置你的救命恩人和我们的大师兄的生死于不顾吗?炎姬没有死,他们现在也很可能没有死!可能急需我们帮助!或许……”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毛小羽打断道:“够了!他们死又如何,生又如何!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这是战争!战争就是要死人的!”看着他那双红得湿润的眼睛,我一时语塞。他转过脸去,稍微平复了一下,说:“你知道吗?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陷阱……”然后掏出那块铭牌,看着它,握紧了它,喃喃自语:“钟大哥,你们死得不值。”
我听了是一团迷糊,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毛小羽回看我,激动地说:“这不很明显吗?从一开始,敌人就打算在大熔炉吸引我们去营救。然后,一举消灭我们。所谓的计划早就被敌人看穿了——或者被自己人给出卖了!持鞭者、蓝银骑士、紫金骑士以及天上那个早就瞄准这里的鬼东西,每一步敌人都算计好了!敌人现在就等着我们现在去营救呢!知道吗?”他的话,我无可辩驳。的确,敌人总是在恰当的时间在恰当的地方出手,这绝非偶然,而是精准无比的算计。
毛小羽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自嘲,或者是嘲笑。他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知道吗?其实救你的,不止一路,而是两路;去救炎姬的,不包括我们,是整整四路!我们没有见到,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已在路上遭遇伏击,全体阵亡。这些本是机密,按军律,我不能跟你讲的。”
我惭愧地低下了头,说:“我不会说出去——不,我已经忘了。”我不意外,因为这些天我遭遇的意外已经太多了。只要他们不是我熟悉的人,死,我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毛小羽,你说错了。他们还没死光!”回首一撇,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跨过半截断壁,正向我们走来。毛小羽见了他,眼中放出异样的光芒。那人对着毛小羽笑了笑,说:“至少,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