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弟好厉害,果然猜对了!”众人纷纷惊叹道。
张嚣却不以为然地小声说道:“一时蒙对而已。”
姬羌听了面露不悦之色,说:“听你的语气,好像不服啊?”
张嚣讥讽道:“服,怎么不服?一个正常人怎能对一个赌徒不服?”说完拉着若媚就离开了。姬羌有点诧异。秦明正在收拾筹码,听到这句话,眼底略过一丝怒气,但旋即无影无踪。姬羌对秦明抱怨道:“他笑话你,你怎么不反击?”
秦明边收拾边说:“我倒想反击,可也没办法呀。我要纠缠他,那就中了他的圈套。到时他会对若媚说,你看赌徒本性出来了吧,这点小事,还非得纠缠不清。”
姬羌替秦明不忿地说:“可你不反驳,就等于默认了!岂不更长他志气?”
这时秦明已把筹码全数装入袋。秦明把袋子抛给我,那袋子真重,我双手差点接不住。估计里面的筹码比刚才多了一倍。他无奈地说:“可真没办法,除非——你替我出头。”
姬羌惊吓道:“我?——不不,万万使不得,我那个赌术太烂,你也不是不知道。”
秦明反手内拨五指示意。姬羌迟疑地靠过来。秦明附耳小声说:“你替我出这口气,我传授你必胜之法。”
姬羌眼睛都瞪大了,转脸大声惊呼:“真的!”秦明赶紧举指按住姬羌嘴唇,示意姬羌小声。秦明低声说:“我的手艺你也知道,别人十赌九输,我十赌九赢。你若学得我一招半式,足以摆平一般对手。”
姬羌眼睛转了转,低声说:“可你自己为何不出手,偏要我代你出头。”
秦明说:“谁让张嚣他爹是户部侍郎,我虽说不上惹不起,但也没必要跟他结怨。而你身份特殊,你是兰若国王子,他爹也管不到你,你不需买他面子。因此”说到这,秦明恭敬地鞠躬道:“这事唯有拜托姬羌兄了!”
姬羌思量一阵,说:“也罢。去年还欠你一个人情,我今天勉为其难,算还你这个人情。但就怕他未必就肯与我对赌。”
秦明听了,喜形于色地说:“太好了,不愧是兄弟。你放心,只要你答应了,其他的事交给我了。”
随后秦明向姬羌传授一套赌法。秦明说,赌要赢,就不能被表象迷惑。比如刚才赌大小。四颗骰子,理论上从四点到二十四都可能出,但并非每个点位概率都一样。越往两边概率越小,越往中间概率越大,而正中的十四点出的概率恰是最大的,高达百分之十一。这属基本理论,而秦明说最重要的是结合现场实际。比如今天,出庄概率又比平常大许多。
“为什么?”姬羌不解地问。
秦明环顾了一下,确定周围没人,才小心翼翼地附耳说道:“因为庄家赢得越多,何马实际开销越小。今天来了三十几名国子,如果他们手中筹码全换银子,那就是三千多两白银!何马何等精明之人,当然不会让这些银子悉数流出。事实上,他只要让手下稍微拨动机关,便可成倍地提高出庄的概率。不但赌大小如此,整个赌场所有赌桌,都暗含这般手段,以便尽量回收筹码。”
姬羌惶然大悟,感慨道:“原来如此!秦明你观察得好细致!”
秦明摆摆手,说:“我刚才与你交谈时,发现事情比想象的还要复杂。”
姬羌问:“什么意思?”秦明搂着他的颈部贴脸过来,看着一个方向说:“你看到那两个侍女吗?她们是何马派来的托儿。”
姬羌惊异道:“托儿?怎么个托法?”
我循他们目光看去,两名身姿婀娜的侍女捧着酒盘穿行在各张赌桌间,不时询问:“公子,要酒吗?”也看不出异常。秦明解释道:“我刚才观察了一阵,每当有人连输几盘后,她们便走近奉酒。然后那人下一盘就会赢了。”
姬羌一时没懂,茫然地看着秦明。秦明继续解释道:“连输几盘,常人容易萌生退意。这时她们出现,暗中传递内幕消息,所以下一盘他们基本都赢了。这样大家不但不会轻易离场,而且还形成一种自己赢多输少的假象。人一旦被这种假象迷惑,就容易越赌越大,但每次赌大必输无疑。”
姬羌有点明白过来,说:“你说的是欲擒故纵?”
秦明摇摇头,说:“这叫暗度陈仓。现在整个赌场都弥漫着一种赢得很轻松的气氛,甚至一些不常赌的人都忍不住来试两手。明面看来赌十场,能轻松赢七场,但其实都是小赢;仅仅输三场,却都是大输。实际上不知不觉中,大家手中筹码正在逐渐变少。但所有人还不得不感激何马暗中相助。”
姬羌惊叹道:“天哪!我说何马怎么这么大方,每人派一百两。原来在这里等着!”
秦明说:“要想与张嚣对局,并赢他个落花流水,关键就是利用好何马的计划,来个顺水推舟。”然后他指着张嚣的背影继续说:“他刚才玩马吊已连输三局。你去参加,他肯定接受。因为——”他目视一名侍女,她正往张嚣方向走去。继续说:“已经有人行动了。”
姬羌惊讶道:“你是要我输给他呀?”
秦明看了我一眼,示意我把筹码袋子递给姬羌。秦明继续说:“这一袋子筹码,够你输一阵子了。但切记,在得到我提示前,不要把筹码都输光了。到了关键时刻,我会让他”他这时指着我,“把消息传递给你的。你就大胆地上吧!”
姬羌抛了抛手中沉甸甸的袋子,兴奋地说:“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然后秦明又对姬羌附耳说了一番如此这般的话。姬羌听了,自信满满地走向张嚣所在那张赌桌。此时那名侍女已离开。姬羌把满满的一袋筹码往桌面上一砸,说:“张嚣,我跟你玩一圈怎样?”张嚣乜了他一眼,说:“可惜,这桌上满人了。”
姬羌从袋子里掏出十数枚筹码放入旁边那人桌面上的筹码堆里,恭敬地问道:“周老弟,能让我也玩一玩么?”原来这人姓周,估计约有十六七岁,他赌术不精,才半个时辰过去,桌面上本已无多少筹码。他见况明白过来,抱拳回礼道:“既然姬羌兄想玩,我就让一让。刚好我也想去玩玩别的。”说完他收拾起筹码,就起身离席了。
姬羌气定神闲地坐到了张嚣对面,叫道:“洗牌!”
众所周知,马吊是一种四人玩的字牌游戏。然而帝都玩法又有不同。帝都马吊有铜、贯、万三种花色以代表一钱、一贯、一万之意,每种花色含一至九九种变化,外有东南西北四风,中发白三响。共三十四种字牌,每字四套,共一百三十六张。三个同色顺数牌、三个或四个同色同字牌皆可成对。玩时每人摸十三张牌,每轮每人摸一张,弃一张。最早把手上牌全凑成对者赢,称“和了”。但除了输赢还涉及番数,计算非常复杂,我一直也没搞懂。(【注】:其实就是麻将的字牌版,前文“和了”,读“胡了”;另有麻将起源于马吊说。)
此玩法最特殊之处在于:若全牌摸尽无人能“和了”,则按诸人翻倍之积,赔给庄家,最低两番。——此乃“和了”之由来。四人若能斗而不破,则输赢总归玩家之间,倘若互相拆台,不给别人“和”之机会,则全输。
想不多时,侍应已洗好牌,开始派牌。刚一上手,只见张嚣已喜色尽显,看来他果然拿到一手好牌。他问:“翻倍吗?”旁边一人说:“翻倍!”那人上局赢了,他是庄家。按帝都规则,翻不翻由其说了算。但若其选择翻倍,则其他三人皆有翻上翻的权力。张嚣果断叫道:“我也翻倍!”紧跟着另一人也说:“我也选择翻倍!”一时间竟然翻到了八倍!
秦明察觉到异常,赶紧抢在姬羌表态前示意不要翻。姬羌见到了,却是犹豫了很久,才缓缓说:“我不翻。”
张嚣讥讽道:“刚才不是说要玩玩么?这就不玩了?”
姬羌冷言道:“我还未热身,不想玩那么大。”
我小声问秦明:“为什么不翻?”秦明小声说:“这么多人翻倍,这局肯定流局。”我又问:“为什么呀?”秦明继续解释道:“选择翻倍,说明他们上手就有一副好牌。四个人都是好牌,只有一种解释:做局。但他们不知道,自己看似就差的那么一两张牌,其实已在别人的手中。这局肯定没人能和了。”
我走过去转了一圈,发现果如秦明所言。随后一局下来,大家都不愿意放弃手中好牌,一直是摸什么弃什么。尽管临终前有人曾想变牌,但已来不及了。最终牌被摸尽,所有人都赔了庄家十六枚筹码。
这时张嚣气得想离席,毕竟他桌面的筹码已不多了。姬羌见况说道:“怎么,想逃走啊?”张嚣一听,掩饰道:“去方便一下,不可以啊?”说完离席。若媚一直站在他旁边,看了几轮,似乎也察觉出了异常,等张嚣离开,便向秦明投来目光。秦明微微摆动两指,示意不要说破。她又敏锐地发现了我。她有点惊讶,但旋即隐藏起来。
等张嚣回来后,他又恢复了满脸的自信,叫嚣道:“这一局,我还是翻倍!”由于上局无人能赢,因此这局谁都可以叫翻倍。秦明示意姬羌跟上也翻倍。姬羌上牌后为难了好一阵子,才艰难地说道:“我……我也翻倍!”
这局张嚣果然赢了。虽只有两番,当翻两翻后,其余每家赔给了他八枚筹码。此后几轮,除了姬羌,其余三人是互有输赢,唯有姬羌把近百筹码都输出去了。张嚣赢得最多,桌面上堆了七八十枚筹码。他越玩越嚣张,吹嘘说:“刚才老子久未上场一时生疏。这下老子状态全回来了!姬羌你就等着输光吧!”
姬羌不忿地说:“张嚣别那么高兴,你的好运快到头了!”然后自己小声嘀咕道:“切,大不了再输就不玩了。”我见到那负责洗牌和派牌的侍应听了,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姬羌。秦明也注意到了,他说:“下一盘,姬羌要赢。”
果然姬羌终于赢了一盘。姬羌高兴极了,和了后,大声叫道:“尼玛,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张嚣你的运气到头了!”
张嚣不屑地说:“才赢那么几枚筹码就这么高兴?这得多没出色?你信不信,接下来你还得输!而且输得有多惨,是多惨!”果然不出张嚣所料,接下来,姬羌又是连续输。尽管这次轮到其余两人发力。很快,四人的筹码变得都差不多了。
就在此时,秦明推了我一下,说道:“该你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