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
慕青得意的说:“哦?终于承认了么?”
“梓幻你……”我完全不相信梓幻会做出这等事。
梓幻看了我一眼,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可我从她那哀怨的眼神中读出了,她是被迫承认的,她不想拉我下水。然后她又转过去,狠狠地盯着慕青,斩钉折铁地说:“你这个坏女人,有什么尽管冲我来,跟他没有关系!”
“哼!他是风师伯的弟子,自然有风师伯管束。而你,从现在开始,就老老实实给我呆在房间里。待我禀明掌门和师父,等他们来处置你。梓幻,你放心,我会给你求情的。”慕青说。看着她那嚣张的气焰,我真有种冲过去打她的冲动。可是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我和梓幻都被禁闭在房间中。
由始至终,师父只问过我一句话:“天莱,这事你究竟有没有参与?”
我说:“我没有参与!而且梓幻也不会做!师父,你一定要替我们主持公道!”
师父却没有回应,而是直接出去了。他临走前吩咐木头,一定要看好我,从现在开始,不许我踏出房门半步。
从中午开始,到晚上,木头果然没有让我离开过房间。甚至,连去厕所,都是让我在房间的马桶解决的。我实在无聊,想跟木头聊天吧,他却是呆若木鸡,勉强说了一会儿,但终于还是无话可说。他的回答来来去去就三句——“不知道。”,“哦。”,还有“我要请示师父。”难怪文斌要给他取名木头,真是十足的榆木脑袋。
我吃完晚饭后,实在无事可干,就直接睡觉了。
也不知睡到几更天,我忽然听到什么声音,就醒来了。我发现窗外趴着个人影,她正在小声地敲着窗。我起来了,走到窗边,问:“是谁?”
“是我,梓幻!”
我惊讶地说:“梓幻!你怎么出来的?”
“趁她们睡了,偷走出来的。天莱,你能开窗么?”
我说:“这窗被锁死了,开不了。”
“那……算了,我们就这样说话吧。”
我看了一眼门外,确定不会惊动木头,便小声地问:“梓幻,这么晚了,你出来找我有什么事?被他们知道了,要罪加一等的!”
“哼!我才不怕他们给我罪加一等,罪加两等!我今晚就要走了,看他们奈我何!”
“你要走了?”这时我才透过窗前的月光投影,发现梓幻似乎还背着个背囊,她不是说说而已。我急切地问:“你要去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
“你……你是不是要回家去?”我问。梓幻和我不同,她是有家庭的。
然而她却说:“我不回家去。我爸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我说:“那……那你要去哪?”
“不知道。反正华山我一刻都呆不下去了。家,我也回不了。以后,就走哪算哪了。”
“可是……”我想说点什么,可我那时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又不知道说啥好。
“不用说了。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走的。我就是想走之前见见你,跟你说会儿话。”
“那你不跟其他人说么?”
“哼!她们都只会笑我笨,说我不懂规矩,还合伙欺负我,冤枉我。我才不会跟她们说呢!天莱,就你对我好了。我走了以后,我还会想你的。”
我听了心一沉,惋惜地问:“梓幻,你真的要走啦?是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嗯。我不回来了,我再也不回到这个鬼地方了!”梓幻说得很坚定。
我无言以对。
梓幻见我不说话,便继续说:“天莱,我走以后,你会想我吗?”
“嗯。”
“那……我走了。再晚点,要被他们发现的。再见,天莱。”说完她转身离开。
“再见,梓幻。”
我再次躺到床上,却是辗转不能入眠。我觉得我刚才应该要喊她留下来,可我刚才居然什么都没做。我又想起白天的时候,她站出来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而我却在旁边光看着没有一点作为。她是个女孩子呀!而且她比我还小半岁!我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觉得身为男孩子,身为“哥哥”,我应该做点什么。是的,我应该做点什么!
于是我又爬了起来。我决定要逃出去,追上梓幻,劝她回来。
幸好,我跟秦明他们这几年没有白混,尤其对于偷走一事。秦明他们由于经常犯事被禁闭在房间,早已经摸出一套逃走秘诀。关键就在于,去任何一个房间,都要提前有两手准备。虽然房门、房窗都是上了锁的。但是木头一定不知道,我其实有两把这个房间的钥匙。一把是我已经上交给他的钥匙,另外一把则是我之前谎称遗失的钥匙。其实我只是把它藏了起来。
如今只要支开木头,我就可以离开了。
于是我猛地拍房间门,喊道:“王师兄!师兄!”
“我在呢!不要吵,其他人都睡了!”
“我好饿,睡不着。能给我点吃的吗?”
“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文斌师兄那有零食,你帮我去问他。”
“哦。”
于是我轻易逃了出来。
出来归出来,可我该往哪个方向追?我思量:往北是华山中华峰,梓幻既然要逃,断然不会继续在华山范围活动。往西是一片丛林,即便逃也没有道理去那猛兽出没的地方。往东北是东华峰,就不用想了,那算来算去,只有往东南的华阳城。
既已断定方位,我再不迟疑,径直往山下跑。我想,梓幻腿脚不快,还背着东西,虽然走了已有两三刻,但只要我全速追赶,应该还是赶得上她的。
果不其然,追了大半个时辰,我真的赶上梓幻了。那时我们已接近山脚,我远见到了她,朝她大喊。她回过头来,见真是我,显得很是惊喜。
她朝我大喊道:“天莱!是天莱你吗?”。
我回应道:“是我!梓幻,你等等我!”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跟前,对着她咧嘴笑。梓幻从背囊里拿出一个水袋,递给我。我接过来就是大口大口地喝下。我喝过水,总算恢复了点力气。
梓幻问:“天莱,你怎么追来了?”
我直白地说:“我想劝你回去。”
梓幻微愠说:“切。我还以为你舍不得我,要跟我一起走呢。”
我接话道:“我是舍不得你呀,所以才劝你回去。”
梓幻听了定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把脸转过去,说:“我不会回去的。你还是自己回去吧。”
我拉着她的手说:“你不回去,我不回去。要不是我来搅局,她们也不会认定你是贼,你也不用逃了。”
梓幻撇开我的手,往前走一步说:“那坏女人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早就认定我是贼,你来不来没有什么关系。”
我迫前一步,说:“可是……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揽下所有罪名啊。”
梓幻转脸过来,自责地说:“可是我承认都是我做的,也没救得了你啊,他们还是怀疑,把你关了起来。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
我迅速回应:“不!是我连累了你。”
梓幻坚持说:“是我!”
“不!是我!”
“不是!是我!”
“不!是我!”
“不对!是我!”
“那好吧,是你。”我忽然反口说。这是我跟秦明他学来的调皮话。梓幻听了先是一怔,然后笑起来。见她笑了,我也忍不住笑起来。
笑过后,梓幻指着我说:“天莱,你好坏哦!”
我也不含糊,干脆说:“我就是坏,要不然慕青她也不会怀疑我。梓幻,这事不是因为你拖累了我,我觉得慕青她也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梓幻说:“她怎么看你不顺眼,她又不认识你。”
我解释道:“她不认识我,可她认识秦明他们呀。她以前肯定被秦明他们作弄过,所以对所有跟秦明熟的人都看不顺眼。”我说着说着,居然说出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出来。说完后,连我自己都吓一跳。莫非,这里头,果然是这么个逻辑?
这时梓幻好像想起些什么,然后她说:“哦。是呀,有一次慕青被秦明他作弄得可惨了。”
我一听很有兴致,催问:“是什么事?”
梓幻调皮地说:“哼——不告诉你。”
想不到梓幻又跟我来这套。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梓幻就特别喜欢跟我玩这套。
我催促道:“哎呀。梓幻,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了!”
“哼,我知道你很想知道。不过我偏不告诉你。”说完,梓幻转身就继续赶路了。
我赶紧跟上,在她耳边斯磨:“梓幻,你就告诉我嘛。”
梓幻故作趾高气昂状:“不说,不说,我偏不说。”
结果我们两人一路磨蹭到山脚,她一直不说,我也一路磨她。我都忘记当初是要来劝她回去的了。说来人的小时候就是奇怪,总能干些前面搭不着后面的事。直到我们走到山下的大路,梓幻忽然停下转身问我:“天莱,你不回去啦?”我这才想起我是来干嘛的。
我窘然良久,回答道:“呃……我……我不是说了吗,你不会回去,我也不回去。”
“那——你不怕你师父、师姐担心你吗?”
“那你呢?你不回去不怕师父担心吗?不怕师姐师妹们担心吗?”
“哼。她们才不会在意我,还恨不得我早点消失呢!”梓幻恨恨地说:“我师父只会骂我,我的师姐们都只会欺负我,连我的师妹们也瞧不起我。除了翠玉妹妹,其他都是坏人!”
听她痛诉遭遇,我也觉得可怜,发现即便她回去也解决不了问题,看来她是铁了心要走了。便问:“那你现在打算去哪?”
梓幻不假思索地回应道:“不知道,先到华阳城吧。”
我继续问:“你家在那里吗?”
梓幻说:“不在。”瞳孔却斜地飘了一下。
我学了礼业,也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的道理,于是问:“你不回家,你父母不会担心你吗?”
梓幻听了却是低下头,很委屈的样子,过了一会才接我的话:“我妈妈早不在了,我爸爸是个屠户,他一天到晚只会跟人家赌钱喝酒,才不会担心我。他就是不想管我,才把我送到华山的。”
见她这样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本来九岁的孩子知识就贫乏得可怜,况且我自有记忆以来,还没有出过华山。所有人生知识,不是从礼业上学来的,就是从秦明他们那听来的。如果我那时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凶险,或者我还可以劝劝梓幻,可我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跟华山这里有什么区别。在那时我的世界观里,大人们虽然很严厉,但是都是和善的,小孩们虽然很调皮,但是都是很天真的。
梓幻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天莱,谢谢你陪我走过这段路。但是你也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天就要亮了。我可不想你被打得皮开肉绽。”
是啊,天亮了,他们就会发现我逃走了,到时候我回去,他们也得给我罪加一等。经梓幻这一提点,我是心乱如麻,不知道是继续跟着梓幻好,还是马上回去。可我最终作出一个让我现在如何都想不通的决定。
我拉着她的手对她说:“你既然一定要走,我就陪你走到天涯尽头!”
梓幻再次定了一下,感动地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坚定地点了头。
于是我和梓幻开始了一段,后来被秦明他们笑话为“私奔”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