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德正告诉我,他们需要的是实力不俗的生面孔。如果派出的是名声远播的高手,那么这些部族很可能根本不会应战。只有无名者去挑战,才能真正触动他们,迫使他们站出来迎战。
“为什么一定要去挑战他们,就不怕把部族都惹怒了?”我此时酒气已醒了七分,不禁疑惑地问。
司徒德正只是笑笑:“说了兄台可能也不懂,朝廷管这叫恩威并施。有些蛮夷之人就是畏威而不畏德,只是一昧笼络反而会让他们越发飞扬跋扈。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不时敲打他们,让他们知道要打,他们也绝对打不过我们。”
他顿了顿,喝了一口酒,继续说:“这就是为什么即便是没有华山论剑的这二十几年,各边疆地区依然要每隔几年组织一次比武选拔的原因。”
我一想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怎样?兄台可否答应?”他问,见我没有立即答应,又解释道:“兄台如今可是他们指认的魔儡,是要处死焚尸的。即便过了今晚,明晚,后晚还会有更多的挑战者。你可以打败他们,但若是伤了他们,甚至失手杀了他们,他们肯定要报复的。尽管斗场的规矩是,人只能在场上被杀,但谁又知道他们不会在场下做什么动作呢?即便我出面保住你,可若是他们张榜悬赏要你人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留在斗场,纵然兄台武艺再强,也迟早只有死路一条,每击败一名强者,必然迎来更强的对手。”
我的视线抬了抬:“你是说,我若答应了你,还有活路?”
司徒德正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兄台的顾虑。向来,即便一切顺利,十名出征者中也只有三四个人能活下来。但活下来的人,都会备受重视。征战结束时郡守会在郡府宴请你们,你到时当场向他伸冤,我和父亲在旁为你说话,众目睽睽之下他断然没有不重办此案的道理。兄台的案情就有昭雪平反的可能。”
我想了想,虽然自己不必走这条路,但是还得找机会出去,才有可能找到华山遍布天下的联络点,只要找到他们,我就安全了。于是我应承了下来,但补充说:“但我还有几个要求。”
司徒德正爽快地说:“请讲。”
“第一,我需要几套新的衣服;第二,我需要洗热水澡;第三,我要求首先征战山黎。”我一口气把要求全提了。他在听头两个要求时连说了两个好,直到最后一个他却犹豫了:“这事我不能做主,我尽量为你争取。但既然你提了要求,我也说一下我的要求。”
我不置可否。他继续说:“第一,兄台的待遇可比照士官,该有的全有,除了行动不能自由,依然要在这斗场里;第二”他说着掏出一尊小瓶,倒出两颗红色的药丸,继续说:“这是九转尸虫丸,吞下后需在二十四个时辰内服用抑制药,否则尸虫会破壳而出,从内而外把整个人啃食干净。如果你想获得行动自由,就服下这个,解药只有这里有。”
我用两指捏起了这两颗药丸,盯着他的眼睛说:“公子绝不食言?”
司徒德正用坚定的语气说:“绝不食言。”
听到他这句话,我直接把两颗药丸吞下了。
司徒德正随即站了起来:“很好,司徒这就去为兄台准备!”
他们给我安排了更好的住处,高床软枕,阳台窗户。我在里面泡了热水澡,一个月了我第一次洗澡,洗完水全黑了。所以我又洗了一遍,这一次洗出来的水依然浑浊。
洗完这遍后,我给自己理了发。由于头发一个月没洗,其油腻邋遢得已无可救药,我只好忍痛剃了个和尚头,只留半寸的头发。(注:古人身体发肤受诸父母,头发轻易是不剪的,现代类似刺猬、板寸之类的发型,在古代只有和尚会剪。)
随后我洗了第三遍。
等我洗完收拾好,已接近子夜时分。看着铜镜里我那完全陌生的摸样,我忽然想到了新的想法。所有人都把我当棋子,可我就甘愿做棋子吗?不,我要颠覆他们的想法。我随即走到了阳台,看了一下早已空无一人的街道,冷笑一声翻了出去。
司徒德正并非不怕我遁走,因为他自以为那两颗红药丸能制得住我——况且他也想不到,我的轻功这么好。从三丈高的阳台落地,几乎没有一点声音。即便巡夜的守卫就在我前面数尺,但他背对着我,就完全察觉不到我的存在。
离开时,我只带走了一样东西,就是剪下来的头发。头发我要埋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那么他们就猜不到我已经剪掉了头发,容貌变化如此巨大。我怀疑,现在的我即便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认不出我来。
我遁走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分,我消失在苍茫的黑暗中。第二天一大早我却回来了,换上一身朴素的衣衫,手里拿着个破钵。当时他们发我遁走了,马上进行了搜捕,搞得斗场附近的商铺民宅都鸡飞狗跳的。
我走到一名衣着光鲜的商人面前,变了音色问道:“这位施主,小僧路经此地,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有犯人逃跑了。”他显得很客气,雅言也说得有几分准,因此我能勉强听懂。秦明曾告诉我,商人一般都比较好相处,正所谓和气生财,问话最好找他们;此外由于常年行走在多个言语不一的地方,为生计需要他们多少会一点雅语,毕竟雅语是天下通用语。
“原来如此!多谢施主解惑!”我微微躬身向他道谢,又说:“小僧还有一事想请问施主,不知这天下武会报名截至了没有?”
他听了眼前一亮,仔细打量了我一番,道:“大师可是要去参加?”
我的微笑如春风:“小僧想去结个善缘。”
他惊喜道:“我也正要送孩子去报名,不如与大师同行可好?”
我有点诧异,因为眼前这人应该不过三十几岁,他的孩子居然要去报名?那他的孩子最多十几岁吧。这么小的孩子先不说上去有没有胜算,但武斗毕竟凶险万分,他就放心让孩子上去搏杀?
但我只是同行,管他这么多呢。于是我缓缓说道:“既是有缘,自当一起。”
他爽朗地笑了:“哈哈!如此甚好!大师这边请,那就是我的马车,我们先回府一趟,载上小儿再一起奔赴考场。”
我点了点头,便跟了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