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正是拔剑术,世上已极少有人修炼这种剑术。因为它太过极端,极端到常人无法理解,但也正是因为足够极端,所以杀伤力也是超乎想象的巨大。
师父说,最直接的方式往往是最有效的。拔剑术跟其他剑术完全不同,不分境界,没有套路,只有一个招式,一个动作,拔剑,杀人,仅此而已。
通常而言,剑客最怕的就是准备拔剑的那一刹那,因为你一手按住剑鞘,一手准备拔剑,一身精力集中在双手上,把身体要害完全暴露给敌人。这无疑是敌人下手的最佳时机,而你若想保命还得拔剑出鞘。
此时,如果你的速度不够快,结局早就注定;即便你的速度足够快,可是不够准,也无济于事;即便你又快又准,但若仓促之间却发挥不出力量,也难以招架;即便你勉强挡住一击,却又丧失了先手优势,容易被敌人步步紧逼,进入绝境。
因此,拔剑术,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置于死地。这就是为何世上没有几个人会修炼它。即便抱着好奇尝试修炼的人,也绝少会真正用于实战。即便真的面临绝境,被迫放手一搏的,也极少能发挥出它的惊天威力。
因为它虽然只有一招,一剑,但正是如此它比寻常剑法更难掌握。只有非比寻常的毅力,经年累月的练习,挥斩过千剑万剑之后,才能理解拔剑术真正的精粹:
“拔剑出鞘,势若崩洪,不出则已,一出必杀。”
当时我与黑煞阎罗之间超过五丈距离,而拱桥中央的拱顶又比两边高了整整三尺。我要攻击他必须先跨上拱顶,这无疑会极大地降低我的速度,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和反击。因此一般剑客都会选择先缓步走到拱顶,再居高临下发动突然袭击。
但我没有这样做。而是大步一跨,猛然提速,二步,三步,四步,一步比一步更快,一次比一次加速得更猛。风声呼啸,我看见几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因为他们发现我居然把力气无谓地浪费在上坡的路上,即便这四步强行把速度提高到极致,后面又如何能够保持?毕竟肉体的力量是有极限的。
黑煞阎罗见况嗤笑道:“找死!”然后摆定架势,要以一根尾指挡下我全力一击。
我知道,自己在他眼中不过是只可悲的蝼蚁,这种程度的冲击对他而言犹如蚍蜉撼树不值一提。在他看来,我不但在修为上是平庸之辈,在智商上也有明显短板。
然而他错了。
随着第五步跨出,我到达了拱顶。他这才发现不妥,目光不由得一凝。因为发现我变矮了——不,是我的身体压低了。从起步到冲上拱顶,我的重心高度始终没有变过,变的是我的姿势,变得越来越向前倾斜。我冲到拱顶之时,整个人犹如横过来的一把剑。
第六步,先前积蓄的压力顷刻爆发,我化作一把一往无前的飞剑,呼啸着划破我与他剩余不到三丈距离。快,极致的快。起跳,飞跃,拔剑,下坠,重劈,整个过程没有丝毫凝滞,所有动作唯有纯粹的极致。这一剑,凝聚着我全身的力量以雷霆之威,从天而降,向着黑煞阎罗轰然劈落了。
这时的他已失去了回旋余地,甚至来不及提升真气,只能硬生生地甩动尾指去挡。而此时,凝聚在他尾指中的真气不过一成而已,能够阻挡吗?
要知道拔剑术把寻常剑术的几十剑的力量全部凝聚于一剑之中,因此威力也是寻常剑法的数十倍,而我更是把它练到了极致。
剑未出鞘时,力量犹如滚滚洪水被堤防阻拦,看似平静的背后却是波涛汹涌。随着水势不断涨高,堤防的压力不断加大,积聚的洪水也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堤防轰然崩裂,剑鞘乍破,剑锋犹如滔天洪水破堤而出,瞬息千里势不可挡!
这一剑,蕴涵的威力更是寻常剑式的一百倍!
“当”木剑劈在黑煞阎罗的尾指上发出一声轰鸣。相撞刹那,我看到整个世界都在震荡。太强了,我以为无可阻挡的一剑,竟然被他一根尾指凭生生抗了下来。
然而仅相持了极短的一瞬间,几块乍破的剑鞘碎片击中了他的身躯,扰乱了他的气息,逼得他退了一步。我乘势把全身冲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去,又把他压低了一寸!就在此时,他朝我怒吼一声:
“滚!”
一道澎湃的真气力量从他口中冲出,砸在的我的身上。一时间,天旋地转,日月翻滚,木剑脱手,我犹如被铁板拍中的苍蝇,五脏六腑挤在一块,倒飞出去。
两丈,是我落地前飞行的距离,一丈,是我落地后擦行的距离。我刚刚勉力稳住身形停下,便听得“哐当”一声,木剑落地。实力的差距,即便心有不甘,却毫无办法。
我半跪着,缓缓抬起脸来,冷傲地环视一圈。只见周围的人都盯着我,但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楼上那位掌柜神情复杂,而他旁边的少年毫无表情。而他们背后还有两双目光,是那两名伺姬在偷偷地看着我,她们似乎是被惊呆了。
滴,滴,是血溅到石上的声音,往前楼下看去,那个黑色的身影依然站着,但他的面色苍白,悬停在空中的右手不住地颤抖,腥血从黑绒手套溢出浸湿了半边臂袖。
“好厉害的一剑!”终于有人打破了沉浸感慨道。
“可惜啊,还不到气业小成。”另一人叹息道。
“要是他有气业大成,刚才黑煞阎罗就挡不住了。”又有人分析道。
黑煞阎罗听了,冷哼一声,猛一收手,血便止住,面色也瞬间红润了许多。他向我怒瞪一眼,一股凛冽杀气向我汹涌袭来。我一窒,几缕头发被这股杀气切断,衣服也刷刷地被划开了两个口子。
忍不住要动真格了吗?可是,我不能再战了。
刚才那一击我毫无保留地使尽了全部力气,我现在甚至连木剑都拿不起来,况且那声蕴涵真气的咆哮又对我造成了严重内伤。如今的我有如待宰的羊羔,毫无反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