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论战持续了整整两个星期,滨海市委宣传部组织了南大等本地一批大学院校的教授写文章对夜报进行批判,下面还有个报社电台电视台的编辑人员前来参与,形成规模庞大的写作团队,各式各样的文章应有尽有;而反观夜报,每天的评论员文章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而署名为“路实”的文章就占有一大半,种类没有政府方面的多,但是内容却有着天壤之别。
这两个星期的论战,让那些老资格的编辑教授们都觉得吃不消了,在论战的初始,他们还对夜报的写作班子不屑一顾,认为只是一帮年轻人,没有多大的能耐,不用几天就能把他们辩的无话可说,他们以《滨海日报》为阵地,他们气势磅礴,连篇累牍,洋洋洒洒的宣传社会责任论,鼓吹“要做责任心的舆论”,将他们各自的为政观点全都说了出来。但是由于观点在群众当中站不住脚,加之论点不如夜报的精辟,所以很快便都感觉到力不从心,无从下笔。而夜报则是越战越勇,号召全社会都起来相应自由主义,并断言,将来的环球,必是自由的世界。
在论战组组委会上,任志高铁青着脸一句话也不发的抽着闷烟,身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蒂,而在他下手坐着的那些教授和编辑们,则都是苦着脸,皱着眉头,绷紧的脸上满是严峻的神色,好像大难临头一样。
好一会,任志高才碾熄刚抽没几口的烟,面无表情的望着众人:“现在的情形你们也都知道,市民在夜报的宣传下,在情绪上已经对政府出现了严重的不满,纷纷结社□□,要求放宽舆论限制,撤销广电总局的一切审查机制。书记和市长都已经找我单独谈过了,出现这方面的岔子完全在我们宣传部,是我们的宣传失败。”说到这,目光紧紧盯住在场众人,“你们都是此次论战班子的负责人,对这次的论战,你们有什么话说么?”
下面那些老资格的教授编辑们也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说来,这次的论战,已经让他们威名扫地了,这么多老资格的报人,居然斗不过一个才三十出头的晚辈?真是丢人至极啊!“部长,那个夜报的写作班子太厉害了,笔锋实在是尖锐的很,令我们无从下笔还击啊。”说话的是省报的一名资深编辑。
“是啊,他们的言论全部都是反革命的,好几次我们都差点被绕进去了,那个夜报的写作班子实在是非我等所能意料。”南大新闻系的一名老教授也急忙说道。
“他们的言论抓住了老百姓的心,扎根在了他们的心里,而我们却是从大局着眼,虽然正确,但却不能博得群众的好感,现在接受高等教育的人还是少了些,很多小老百姓都看不来我们写的正统文章,他们只对夜报那些市井通俗的言论感兴趣。”另外一名长期从事舆论调查的学者说道。
……接下来又有几个人发了言,他们所说的基本围绕上面三个人的言论展开,都是强调此次的论战失败归根结底是夜报的写作班子太厉害了。
在众人七嘴八舌说话的时候,任志高又点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
一会的功夫,这些文人的讨论结束了,任志高才放下烟,用一股酸溜溜的语气说道:“难怪你们这些文学界的泰山北斗联合起来还斗不过一个夜报?而且还只是一个夜报的主笔路实,嗯,是他太厉害了呢,还是你们这些老学究都退化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说话的是南大的那名老教授,“这个不是个人厉害不厉害的问题,而是上升到理论高度的学术争论。对方的自由主义显然是符合老百姓口味的,即使我们学通古今,但若不能触及群众的感情,那么再华美锦绣的文章也是一文不值。”
“这么说,您老是认为我们的政策不符合时代的规律了?”任志高眯着眼说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说他们的文章接近群众罢了,我可从来没有对政府一丝一毫的不满,我只是据事议理而已。”
“可我怎么总觉得您是对政府有意见呢?”任志高斜着眼望了他一眼,不等他说什么,又说道:“诸位,现在可不是发牢骚的时候,我们要群策群力以面对夜报的舆论攻势,现在的时局已经对我们不利了,有时候一支笔可以抵过十万军队,夜报的舆论已经笼络了我们滨海近三分之二点五的人口,如果再让他们继续乱搞下去,恐怕会出现□□。”最后两个字说的格外沉重。
南大的老教授忍着气坐了下来,再也不发一言,而另外的人见老教授已经遭白眼了,而且宣传部长连□□二字也都说了出来,要知道,在和平年代里,这是个多么严重的词汇啊。于是都沉默不语起来,万一说错什么被打成反革命,那可是倒霉到老家了,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一万年也不过时。
一时间,会场沉寂下来。
见众人都装缩头乌龟,任志高冷笑一声,接着说道:“看来滨海真的无人可用,哼,既然这样,我只能上报中央,请求中央来支援了,散会吧。”说完,站起来推开椅子,旁若无人的朝会议厅外走去。
“这家伙太无理了!”一些人小声议论起来。
任志高说上报中央并不是气话,这不,刚出会议室没多久,他就拨通了中央宣传部的电话,请求中央予以支援。既然滨海一个地方的人斗不过夜报,那就只有依靠集中全国舆论优势的中央了。
不出两天,请求的结果便出来了。这天,任志高正在办公室里批阅那些令人头疼的卷宗,夜报的行为已经让他连续好几天失眠了。电话铃声响了,接起来听,嘴角立马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挂上电话后连忙整理衣衫,朝会客室走去。
会客室里,四名西装革履的人正正襟危坐,任志高笑着走了进去:“劳驾各位同志来滨海助战,任某实在是愧疚不已啊。”
“任部长客气了,全国媒介是一家,又哪来什么助战不助战的。我们奉上级指派,前来滨海协助你们对抗反革命的今夜时报,您又何来什么愧疚?”说话的是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相貌很严肃。
任志高坐了下来:“我当然要愧疚,在我的管辖之下,媒介中居然出了夜报这样胡作非为的媒体,我更应该愧疚了。”
“好了,转入正题吧。”另外一个大约三十左右,体态微胖的男子说:“这次中央宣传部指派人民日报、新华社、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三家媒体前来助战,我们希望能积极配合您的工作,将传媒行业的那颗毒草连根拔掉。”说到这,笑了笑,“我们认识您,您还不认识我们吧,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崔圣斌,人民日报国内政治部记者。”
“人民日报评论部记者,谭政林。”带金丝眼镜的男子自我介绍。说着,指了指身旁的的女同志:“这是新华社亚洲记者刘玉寒,她旁边那位年轻一点的同志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经济之声记者张泽牧。”
“任部长,你好。”
“你好。”
“你好,你好。”任志高连忙站了起来,些惊讶的说道:“哟,原来四位都是中央高级记者啊。”本来还认为对方只是中央宣传部派来的工作人员呢,可没想到来的四个居然都是中央媒体的记者,乖乖,虽然自己比他们职位上要高,可万一得罪了他们,那以后可没果子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