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百城百战解放战争系列:解放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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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战前实地考察(2)

“我也刚进屋。”顾祝同注视了一下郑洞国说:“长春围困这么久,洞国兄还是这么胖,这倒真是党国之福。”别人听了都没什么,只有范汉杰斜眼瞟了一下顾祝同笑了笑。

“哪里,哪里!”郑洞国不知顾祝同的话是夸奖还是讽刺,略微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所以话都没有说成句子。

“都请坐。”卫立煌本人用手一摊说。顾祝同坐在原来长官的位置上,卫立煌本人和郑、范坐在右边的一溜沙发上;廖、周还是坐在棋盘边,和郑、范面对面。

女侍送进茶点,他们一边喝茶,一边谈话。

锦州城还在昏睡

谁都没料到,就在顾祝同、卫立煌、郑洞国、范汉杰、廖耀湘和周福成东拉西扯谈兴正浓时,锦州范汉杰的总部来了一封十万火急的电报。卫立煌从参谋长手中接过来就念:

“绝密:卫长官转汉座。谍息:东北共军南下,通辽、彰武、法库、康平均已出现共军车马,义县南北且发现共军主力,有窥探义县,侵入锦州之势。除已令所属加强防范外,特报请钧座裁夺。”

卫立煌刚念完电报内容,范汉杰第一个就笑了。

“汉杰兄为何发笑?”顾祝同很庄重地问。

“我笑浚泉,我那位云南部队的副司令。”范汉杰笑着答道。

“笑他怎的?”廖耀湘也凑上来问。

“笑他,”范汉杰说:“我刚一离开锦州,他就这么大惊小怪,一曰谍息,二曰共军车马,三曰窥探义县,就未好生思考一下,林彪有虎狼之胆,竟敢撇下长春,千里迢迢来攻我锦州?他不惧怕长春捶他的侧背?”

“是呀!”郑洞国也插言说。语中还带有呵呵之声,表示对卢浚泉来的电报也不那么置信,“一定要多思考,前辈常说,事不三思,忙中有错。我们孤城长春,牵制着共军数十万部队,肖(劲光)、肖(华)兵团全在那里。入春以来,林彪就一直命令他的部队练好兵,打长春,前几天还派了一个师攻过大房身飞机场,眼看就要到口之肉,林彪他们怎肯放下?”

范汉杰这时接着继续说:“再说,林彪倾巢南下,侵犯我境,我部是求之不得,我早已为他备了陷阱,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双。我们不要把林彪看得太神了。”范汉杰越说越有劲。可能是这个广东人的语汇太缺乏了,最后他只能用两手比划成一个圆圈,随后又比划成一个卡子。

“道理都可以这么讲,”廖耀湘本来是不愿意和范汉杰、郑洞国争论的,但现在他觉得对这两个不学无术、志大才疏的人非教训几句不可了:“要是杜长官现在还在,他会回答二位。可回想一下两年前,林彪的部队怎么敢下江南?那时杜长官说,只有美国装备的国军,才在任何条件下不畏东北严寒,可是林彪的部队,虽无美国装备,却比我们国军更不畏严寒。就在那时候,杜长官从德惠回来,险些被共军俘去,陈明仁亦仅以身免。

林彪就是这么个林彪。”

顾祝同看着廖耀湘此刻说得是有点太不像样子,他虽有袒护廖之心,可也不得不正言几句:“耀湘太长他人志气了!这是委员长训导所不容许的。”说着他立起身来看了看卫立煌,更看了看廖耀湘,然后迈着方步继续说下去:“林彪虽智,虽勇,深得毛泽东的亲传。可我看他还是不敢千里进行冒进的,尤其不敢抛开长春、沈阳侧后的巨大威胁,贸然攻取汉杰兄辛苦经营、固若金汤的锦州。”说完,停下四方步转向范汉杰:“不知汉杰兄以为如何?”

“长官高见。”范汉杰立即回答,有些诚惶诚恐。

副官又送进来一封十万火急的电报,卫立煌赶快从副官手中接过来看。看罢对大家说:“华北傅宜生处来的,唐山、山海关线上发现共军主力,番号是东北人民解放军。”说毕,目视着在座的人。

顾祝同当即表示:“这倒不能不引起注意。”

但范汉杰还是不大愿意相信。他的广东话,一急起来,就几乎说不成句子,他结结巴巴地说:“这都是林彪虚张声势,迷惑国军,我看他还是志在长春。不要忘记,长春曾经是伪满洲国的国都呵!”

寥耀湘又忍不住了,他几乎是力竭声嘶地在说:“也请不要忘记毛泽东从江西起,就是不计一城一地之得失,而专致力于消灭他的敌人的有生力量。”

郑洞国此时生怕给大家占先了,忙抢着说:“那是他们不能拿到,拿到又不能固守的时候。现在早已不是江西时代,他们在哈尔滨住了两年,早已住出了甜头,所以他们现在要‘练好兵,打长春’了。”显然他是在表示他比别人更懂得共军,“难道我欢迎林彪打我?我那个地方,共军围困得我已经出不了气,早已经够受了。”

显然,这时他说得似乎有些可怜:“说实在的,我是为了让长官(至此他特别瞄了瞄卫立煌、顾祝同),让汉杰兄,甚至耀湘兄能有个喘息的机会,能够养精蓄锐,我才在那里甘受饥饿和围困之苦的。”话里词间,他是在向大家说:他是如何忠于他的党国,顾全东北目前的大局。

卫立煌此时不得不表示他最后的意见了:“长春要固守,必须固守,能拖住多少共军,就拖住多少共军,总之拖得越多越好,拖的时间越长越好。汉杰兄方面,也要速作敌可能来攻之打算,我们,”说到此,他看了看廖耀湘。周福成则根本没放在他的眼里,“我们这里也要作万一敌来攻之准备。至于‘看沈阳’之说,只有请墨三(顾祝同志)兄带回京去,请委员长裁决。”

战争已经快打到范汉杰的门前来了,不论是谍息,还是他们自己部下的来报,都这么向他提起注意,可他还是一个劲地不那么肯信。尤其是他从沈阳回来后,好像更多了一层心理上的保障似的,所以他坐在他的锦州司令部的作战室里,跟他的部属说话的态势,似下令又非下令,是训话又不是训话。他坐在皮转椅上没有立起身,他是用两肘拐来拐去,屁股转来又转去。

“这决不是林彪的主力,林彪也决不敢倾巢南下,他们是志在长春,他们顶多是派点兵来试探试探。”他不知是在给部下打气呢,还是在训话,或是在自言自语!

看到部下没有回话,尤其看到卢浚泉两眼圆睁睁地看着他,他又补充了几句,这几句有点像下命令的样子,是冲着他的参谋长,一个矮墩墩的胖子,戴着金边眼镜,操着一口湖南音的军人。

“来试探试探也好,作人(参谋长姓牛名作人),给暂二十二师下个命令:敌人来多少消灭他多少,杀他个片甲不留,好叫他们知道我范汉杰的锦州,并不是那样好碰的。”

小胖子参谋长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站在范汉杰身后的一个女军官开了腔。她穿着吊背裤,束着武装带,全部美式装束,说着带有福建调的北方话。

“就得给来犯的敌人一个好样的脸色看,这两年我们有些人真是对共军有点谈虎色变了。”

这女军官的身材倒还不错,就是那满脸的横肉和腰间佩的那支美造2号左轮手枪,使范汉杰有些望而生畏。这是南京军统局新近给范汉杰派来的政治秘书林亚娟。林小姐说罢,用眼瞟了一下在一旁的卢浚泉,然后就走近一步,把范的手一挽,嗲声嗲气地说:

“副座,旅途劳累,回公馆,有机密事要禀。”

范汉杰对他的属僚来了个苦笑,似乎无可奈何,就站起身来走了。

看地形里有奥妙

帽儿山在锦州北不到20里处,因山形像顶帽子而得名。站在“帽子”上,锦州全城周围制高点尽收眼底。

1948年的11月1日,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率领二纵、三纵和炮纵领导,到白老虎屯南山上看过一次地形。第二天,又和第三纵队司令员韩先楚等人,到帽儿山高地看了一次地形。

关于指挥员要亲自看地形,林彪有很多论述。从闯进关东后准备在锦西打大仗开始,到四平保卫战结束前后,林彪经常往前线跑。那以后,他基本就是在双城看电报和地图指挥战斗了。这次非同小可,他两次上前线看地形。

“秋老虎”当头,正是“早穿皮袄午穿纱”的时节。

从帽儿山下来,林彪、罗荣桓一行似乎心里仍不托底,站在锦(州)义(县)铁路线上一节煤车下,用望远镜观察着义县地形和守军前沿阵地情况。

太阳闷乎乎地蒸烤着大地,每个人的脊梁被烤炙得火燎燎的。路基和车上的煤屑飘沾了他们一身,汗水在脸上脏兮兮地冲出一道道沟。望远镜黏乎乎的,眼睛也黏乎乎的看不真切。林彪和罗荣桓两人看着,小声嘀咕着,刘亚楼在小本子上画着。警卫人员蹲在路基下高梁地和草丛中,紧张地盯视着周围动静。因为首长们站立观察地形的地方离敌人太近了,万一出现闪失,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地形看好了,排兵布阵心里也就有数了。

9月10日,“林罗刘”致电军委,作了如下部署:

第一步,以奔袭动作歼灭义县及北宁线上高桥、兴城、绥中、沙后所等据点国民党军,切断关内外国民党军的联系;第二步,集中精力攻取锦州和打增援之国民党军。其部署是:以第三、四、七、八、九、十一纵队等六个纵队及炮兵纵队主力、第二纵队第五师,冀察热辽军区三个独立师,歼灭义县至昌黎一线之国民党军,尔后相机夺取锦州、锦西、山海关;以第一、二(欠第五师)、五、六、十等五个纵队,位于沈阳西北及长春、沈阳之间,阻止沈阳的国民党军向锦州或向长春增援,并随时准备参加攻锦作战和歼灭长春突围之国民党军;以第十二纵队和六个独立师、一个炮兵团及内蒙左军区骑兵第二师等部,继续围困长春。

毛泽东回电说:

决心与部署均好。

后来,根据敌情的变化,“林罗刘”又将调整的部署向毛泽东作了报告:

以四纵和十一纵全部及热河两个独立师对付锦西葫芦岛方面敌两个师;以一、二、三、七、八、九共六个纵队攻锦州,以五、六、十、十二共四个纵队对付沈阳增援之敌,以九个独立师,对付长春突围之敌。

毛泽东在回电中说:

攻城兵力亦可能不要使用到六个纵队,估计有五个纵队即够,尚有一个纵队可以作为总预备队,保证整个战役的胜利。

林彪立即将一纵(欠三师)放到高桥一线,作为战役总预备队。

毛泽东进一步明确指示“林罗刘”:

“关键是争取在一星期内外攻克锦州。”

“你们的中心注意力必须放在锦州作战方面,求得尽可能迅速地攻克该城。即使一切其他目的都未达到,只要攻克锦州你们就有了主动权,就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今天我们很轻松地摘引这些文字,而当年的毛泽东和他的东北人民解放军的高级将领们 再自信、再成竹在胸,也不可能是轻松的。

毛泽东在西柏坡一支接一支吸烟,东北人民解放军的高级将领们也在军用地图前和电话机旁忙得不容休闲。他们将用自己的全部智慧与才能,将一场震惊中外的战略大决战,一步步引入佳境。

“林罗刘”攻锦部署得到毛泽东的批准后,选择主攻方向和突破口的计划也早已在看地形中悄然而出。攻锦部队,组成两个主要突击集团,一个辅助突击集团。

二纵、三纵、六纵十七师和炮纵主力,加坦克团,组成北突击集团,由韩先楚统一指挥,担任主攻方向的突击。七纵、九纵和炮纵一部,组成南突击集团,由邓华指挥,和北突击集团南北对攻。八纵加一纵炮团,由东向西,进行辅助攻击。

锦州北面是敌人防御重点,工事坚固,主要兵力火器都摆在那里,这不符合军事论著上再三论述的“主要的突击应施于敌人战斗队形中最敏感最薄弱与最要害的地点”。当年有的纵队首长曾提出这样的质疑。刘亚楼回答得干脆利落,军事论著上还有论述,“在特殊情况下,也有直接夺取强点的,例如我们占压倒优势,或者有内应,或者有特殊的火器,可以一个袭击将敌要害夺取下来。”

对照书本上写的来部署战役,谁能打保票一定能打胜仗。

“林罗刘”在选择主攻方向和突破口问题上,之所以采取硬碰硬的部署,其中一条重要原因是得益于看地形。因为他们看好北面居高临下,炮兵阵地好,“以炮兵为主”、“以炮能发挥火力为标准”。

后来的实践证明,这种选择是完全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