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啃了几口压缩饼干、喝了几口水,我们匆匆上路,这次我们尽量不去注意岩壁上的壁画,只想安静的找到《金边》号,但是壁画越发匪夷所思,比如处于台阶顶端上的六米见方的巨幅“地图”。
山东半岛的地图我们再熟悉不过了,我们都跑过船,但是这幅“地图”,就像是……就像是爆发了海啸一样——如山巨浪沿着海岸线向内陆狂飙突进,半岛自海岸线起向内几十公里,皆成汪洋泽国!
地图最上方是在东夷人入侵时拯救女祭司全族的神祗,她嘴角挂着邪魅狷狂的笑容,璎珞当胸、宝相庄严,四条胳膊摆出湿婆大神舞蹈的法印,二月柳枝一样飘洒的长发被描绘成涓涓溪流,犹如雪山融水悬空而下,到了陆地上变成银河落雨,暴雨倾盆、洪水暴涨、巨浪咆哮。
环绕在地图周围的是半人半蛇的十三位女祭司,先民们在壁画上用绿松石刻画她们的眉毛、用猫眼石凸显她们的眼睛、用石榴石描画她们的嘴唇、用金砂镶嵌出半浮雕的首饰,表示对她们的崇敬和畏惧。
地图的边缘描绘的是欢呼雀跃的鱼人,它们先是狂热地膜拜神祗和女祭司,继而在雨季来临之前在高处筑造堤坝,当丰沛的雨水灌满堤坝,鱼人们也已经修筑了通往人类聚集区的粗糙沟渠。
当女祭司开闸放水之时,澎湃的洪水如同草原上狂野的马群奔涌而来。鱼人像弄潮儿一样踏滔天波浪而来,同时疯狂地捕捉人类,它们手持石质、骨质的武器,像夜叉和罗刹一样从汪洋里捉住溺水的人类,围追堵截逃到山顶上避难的人类,摧毁一个又一个人类的村子,小孩和女子被捉走,而男人……这次鲨鱼半人扮演了刽子手的角色——它们将男人杀死,头颅啃干净,树立起一座白茫茫的骷髅京观。而后像泥瓦匠一样挑选形状圆滑的骷髅,作为喝酒的容器或者楼梯扶手,我们不禁想起在洞穴入口处那些镶嵌进石壁的骷髅……
壁画上的情景令人齿冷,沿海的先民大为惶恐,在极度的恐慌之下,他们将所剩无几的物资用于祭祀海神——先是活牛活羊,然后是年轻的少女。
鱼人们对于年轻的少女极为恭谨,似乎因为她们有可能被选为女祭司候选人。
因为我们发现,无论鱼人帝国的版图扩展到何等地步,它们的女祭司最多只有十三个!
我们猜测:精心挑选出来的少女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女祭司,除了按照十一比一被淘汰之外,除非那些女祭司在绵延的战争中身体遭到损伤,或是因为过度操劳、伤病难愈,否则还要经过漫长的等待,少女候补生们才能成为女祭司。
更奇怪的是,山东半岛地图旁边是另外一块陆地的地图,那里似乎也被洪水侵蚀六叔参加过海军、当过作战参谋,精研过各国经典战例,他终于认出来那块陆地的归属:“这是红海旁边西奈半岛一带的地图!”
我感到不可思议:“那里大多数是沙漠,有过大洪水吗?”
“有过的……”延明幽幽地说,“那里四千年前有过一次毁天灭地的大洪水——《圣经》里记载的诺亚不得不建造巨大方舟以避之的大洪水!”
延明接着说:“古代文明都有关于大洪水的记载,在我国是鲧的时代发生了大洪水,鲧的儿子大禹治水。”
我问道:“那为什么有些文明没有关于大洪水的记载呢?比如中东的两河流域文明。”
延明说:“没有关于大洪水记载的文明要么是近代文明,要么都没在古代大洪水中活下来。就像背着门板去打狼一样,成功的人都回来了,没成功的都被狼吃了,呵呵……”
我们感到此地不宜久留,赶快找到《金边》号走为上策,我们脚下加快了步伐,不停的用探照灯在洞穴中心扫射,不放过每一丝线索,终于,我们看到一个船形轮廓出现在前面的积水里!
总算找到《金边》号了,可是看上去它像是搁浅在白色的草丛中。我们拿手电一照船周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船帮上拱着一圈安康鱼的头骨,一个个大张着嘴,有的还裹在鞘膜里,倒钩形的长牙像野蛮生长的荒草到处树立,难怪像是白色的草丛。
船上跳下来的甲壳类生物四散而逃,很快消失在洞穴深处的迷雾中。
《金边》号的船帮上垂下来一条绳梯,旁边还有皮靴刮擦出的痕迹,看来有人下来过。
我们三人决定上船看看,尽快结束在这个诡秘洞穴里的奇幻旅行,于是手脚并用挨个上了绳梯
我一登上船就险些滑到,幸亏六叔一把拉住我。借助微弱的灯光,只见甲板上满是墨绿色油迹,推开舱门,腥臭味扑面而来,我赶紧捂住口鼻。
我们一直身处洞穴身处,不知昼夜晦明,仅凭探照灯照亮。船舱里面黑洞洞的,六叔毕竟在部队待过,我们三人按丁字队形背靠背站好,将灯柱向船舱内部依次扫去。我精神高度紧张,灯柱扫到的地方仿佛会马上出现一个鬼影,每一处桌椅、每一个直立的仪器,好像后面都会突然跳出来一个黑影……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发现一个人形黑影在灯光中一闪而过。
我急忙将灯光聚焦在那人形黑影身上,六叔和延明也掉转灯光扫到那人身上。
这地方与世隔绝了十五天,竟然还有人!
但是只有一人。
那人坐在地上,腿部蜷曲呈九十度,后背死死抵住一处舱门,一只手紧紧握住舱门把手,似乎生怕什么东西从舱门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