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最后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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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白云苍狗

我从少蛇女的记忆里退了出来,感到满喉咙的血腥味,手脚的麻木感觉缓缓的复苏,鼻腔的剧烈疼痛开始袭来。回来的瞬间,我内心涌起一阵难过,少蛇女对阿禹的执着让我沉默片刻,没想到上古时代对于女娲和大禹的传说是这个样子,我不由得将目光转向和阿禹相貌极像的赵翼。

“不必悔恨,不必苦涩,漫长的时光里,你总会遇到该遇到的人。”少蛇女似乎看破我的心事,摘下电极贴片,转而贴在延明的太阳穴上,看来一个人不能持续读取记忆太久,我们只能轮流读取她的记忆。

这次的回忆中,少蛇女竟然以人类使者的身份,觐见人类的帝王。

来自东夷之地的一行“人”在宫殿里内监的引导下,顺着甬道缓步走过一片宫殿群落,那里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巍巍城墙与王宫大殿交相辉映;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但是少蛇女一行并没有进入正殿,而是经过卧波长桥,穿过行空复道,绕过蜂房水涡,进入一座偏殿。

少蛇女这时竟然是人类少女的模样,不过是女扮男装,长发束于玉冠之内,身披丝质斗篷,玉带束腰,手中把玩着一块温润细腻的美玉,却是将娉婷窈窕隐没于斗篷之下,将含睇宜笑收纳在肃然无声之中。

偏殿名为“漱玉坊”,是因内部有活水大池而得名。这时已是黄昏,偏殿里晦暗不明、烛火摇曳,大池中活水荡漾,映照青铜百枝烛台上的星星烛火,恰似漱玉流觞、洒金千点;周边有宽幅丝绸幔帐自房梁上垂下,权作壁衣。宫殿内监引领使者来到此处,甫一站定,少蛇女微微留意一下幔帐后面的动静——果不其然,幔帐后面起码有五十具青铜弩瞄准她们,偏殿里至少埋伏了一百多人的甲士。

不久,在内监的吭声宣礼中,这里的主人来了,缓缓登上王座。少蛇女一行“人”在一个名叫赵高的内监总管的带领下,有模有样地跪拜,主人似乎很是疲惫,在王座上并不能保持端坐的姿势,似乎也不想在少蛇女她们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少蛇女带来的是一具带着维生装置的石茧,为了照顾古人的审美,她让工匠在石茧外壳上裹了一层玉版,青翠欲滴的玉版上雕刻着给君主歌功颂德的诗词。石茧的顶部外壳缓缓打开,王座上的主人眯起眼睛看去,只见一个云鬓散披、眼睛像秋水一般亮丽的女子从石茧里慢慢升起,她颈肩的衣裳散开,掩映着她水绿色的纱衣。她那一双眼眸,比灯火还要灿亮,仿佛像一个深湖,浮漾着流云的梦,别具一番幽艳。

但是随着女子的升起,主人不由得身子后倾,锦缎帷幕后面一阵阵弓弦抽紧的轻响袭来——那是有很多人将手指扣在青铜弓弩的扳机上。

石茧里的女人上半身是女人,以腰部为界,下半身是披着鳞片的鱼身,臀部围有草裙似的鱼鳍,银灰色长长的鱼尾上呈现出若隐若现的孔雀蓝斑点。

美人鱼从石茧上跃入“漱玉坊”正中的水池里,身上衣衫被水浸湿了,原本看来保守矜持的服饰贴在身上,衣衫和柔肤间的空隙、紧贴之处,各种玲珑浮凸,在烛火下映照得一清二楚。她双臂倚在池边,缀着水珠的皮肤光滑柔顺,每一寸肌肤都诉说着她波浪般的柔、乐曲般的美。漂亮的鱼尾在池水中一上一下,轻轻拍打着水花,像倾诉着夜来的春梦。

少蛇女带来的礼物让主人精神一振,竟然从王座上精致走下来。经过身畔时,少蛇女清晰地看到他憔悴的面容和花白的胡须,心里知道,他必然无法拒绝接下来她的请求。

“陛下,妾身从东海之滨而来,蓬莱仙岛的仙人久闻陛下虎吞六国、一统寰宇,特遣妾身献上东海人鱼,以彰陛下威加海内、德惠九州。”

统一六国已经许久的秦始皇听着少蛇女的阿谀奉承,望着美人鱼的****荡漾、面若桃花,一时有些出神。少蛇女凑上一步说道:“陛下,人鱼之歌堪比天籁,妾身斗胆让这鲛人歌唱一曲,以达天听,不知准否?”

秦始皇并没有理睬少蛇女,而是直起身子返回王座,少蛇女不以为忤,美人鱼看看少蛇女,又看看秦始皇,不知道唱还是不唱。

秦始皇苍老的声音响起:“来使通名。”

少蛇女躬身道:“妾身姓名庸俗不堪,唯恐有污圣听。”

内监总管赵高在一边耳语道:“她上报的名字是——徐福。”

秦始皇手指一点:“徐福,朕且问你,蓬莱仙岛是什么样子?”

少蛇女从容不迫地说:“岛上是恒温的,但也可模仿四季,放养各种动物作为肉食来源,种植有机果菜。我们在岛上进行各种实验,实验室里倒是培育出不少小怪物!”

“朕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史官,你都记下来了吗?”旁边的史官暗忖:她说的那么快、而且不知道字怎么写,我拿刀子在竹简上刻哪有那么快?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说:“‘仙使’所言之物臣闻所未闻,无从记录,惭愧,惭愧!”

秦始皇转而对少蛇女说:“徐福,仙人之寿数几何?”

少蛇女答道:“仙人吸日月之灵气、与天地同寿,陛下可曾听说‘夺舍’之论?人生而有灵,肉体不过是灵魂的住宅,灵魂不死或死后神识非断,可借别人身体还阳。”

秦始皇喃喃地说:“有理,有理,‘夺舍’之论甚得朕心,徐福,从此刻起你就是朕的‘仙使’,务必让朕福祚绵长、寿与天齐,从此大秦千秋万代、一统天下!赵高,你带领‘仙使’去馆驿安歇,不,就去东边的偏殿安歇!明早朕还有话要问‘仙使’!”

赵高命人去安排,亲自带路:“徐‘仙使’,这边请!”

在东边的偏殿安顿下,少蛇女屏退左右,卸去“仙使”的傲岸与矜持,疲惫地斜倚在卧榻上,人类身体排异反应的痛楚和恶心像暗流一样在水面下肆虐。少蛇女却顾不上理会那顽疾,以手支颐,苦苦思索最近鱼人帝国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