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落忧被皇后的人看到她的不寻常,他早已命人封行了塞上湖周边,不论来者是有心相遇还是无意闯入,都一样留不得!
而一旁的残音,在听到这股琴音的那一刻,身体瞬时变得紧绷,右手不自觉的握上身侧的佩剑,面具下的眼里闪过一丝嗜血的光。
随着小舟的靠近,男子的容貌渐渐清晰。
落忧静静看着眼前愈渐靠近的抚琴男子,淡漠的眼中闪过一丝流光。
君墨轩的美,透着不容置疑的尊贵,高傲的需要人仰视;君成翊的美,带着故意而为的嚣张,内里却有着难以靠近的冷漠;段千夜的美,挂着招摇过市的轻佻,唇边那一抹浅笑永远保持着特有的弧度,无关喜乐。
而眼前出现的这名男子,他却是美的安静,美的温和,美的内敛。
明明是那样出色的外表,却偏偏没有其他几人那种强烈的存在感,甚至容易让人轻易的忽视掉。
琴音荡过碧水,遥遥的传进耳中,却又在落忧的心里,激起一阵回响。
脑中迅速的闪过几幅模糊的画面,却快得让她难以捉摸,只是心底那一番震荡,久久不散。
“哥哥……”没等落忧深思自己此刻的反应究竟为何,身体先一步的做出了反应,那一声脱口而出的呼唤,不仅让身边的残音面色大变,连落忧自己也心里一惊。
她刚刚,叫了那人什么?
君成翊目光始终锁在突然出现的男子身上,却因为落忧的一声低喃转了方向。
自从上次北郊别院他转身而去,落忧再也没有唤他一声哥哥,秦绯心走后的几个月里,落忧的每次病发,都是他亲自照顾,寸步不离,虽然病中的落忧仍旧因为曾经的伤害对他若即若离,但相比之前的疏离,倒是明显亲近了许多。如今这一声久违的呼唤,让他有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但当他对上落忧那双清澈见底的瞳眸,所有的喜悦都在一瞬间散去,她唤的人,原来不是自己。
顺着落忧的视线,君成翊再一次抬眸望去。清湖之上,那一叶扁舟,已然行至湖岸。
琴声袅袅,白衣飘飘,抚琴之人,面若美玉,眸似晨星,青丝随风而舞,仿如天外飞仙。
此情此景,唯美如画。
树上摇下的夹竹桃瓣随风而动,漫天飞红中,男人停下抚琴的手,温和低笑,抬头对上落忧探寻的眼,薄唇微启。“丫头,我想你了。”
一句话出,落忧放在肥貂身上的手蓦地一紧,君成翊目光幽冷泛寒,强压住心头的怒意,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骨节已泛青白。
而残音,周身杀意浮动,连风中轻舞的飞花也不敢靠近他身边。
“你是谁?”落忧幽深的墨瞳看不出喜悲,但声音却不同于往日的淡漠,而是透着危险的冰冷,这个男人,让她心生复杂,想要靠近,却又想要转身遁走。
“不记得了?”白衣男子低低的轻笑,目光在残音身上一扫而过,带了几分诧异,随即又将视线回转到案前的琴上。
那是一张通体棕黑的古琴,质朴温厚中透着沉稳庄重,四边由几缕银丝缠绕成蔓,交汇成几块形容诡异的图腾,琴的右上角处纂了几个蝇头小字,却因为年月久远或常被摩挲而变得模糊不清。
发觉落忧的目光落在琴上,白衣男子眼中笑意加深,单手一挥,便又是一阵琴音流泻而出,不同于方才的激荡铿锵,这一次却是带了几分温婉,几分柔美,缠绵轻缓,若泣如诉。
虽然比不得落忧手中绝世名琴绿绮的音色,但男子高超的琴技配上塞上湖水特有的滤音功效,一曲琴音悠扬漾来,别有一番滋味。
曲音初起,落忧只是微皱了眉,对男子此时弹奏的这种低诉缠绵婉转幽怨的曲调,略带不解,显然眼前的人是有备而来,但具体想要做什么,还要静观其变。
直到几声略显突兀的琴音响起,落忧跟着变了脸色。
曲风骤变,先是万马奔腾般的急促高昂,转而又成金戈铁马般的肃杀悲壮。
落忧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纷乱如潮的思绪纷至杳来。
强自隐忍着突来的不适,落忧面色如常,隐在袖中的手指却抖成一片。而这一切自然瞒不过与她蛊脉相连的残音,狼纹面具下,那双冰冷的眼中杀意凝聚,腰上的长剑已经出鞘五分。
“嗯……”激昂叠荡的琴声里,一声轻微的痛呼自然没有逃过几个内力深厚人的耳朵。
落忧突然捂住欲裂的头,越来越多的画面充斥在脑海。
漫天的血光、恐怖的狞笑、以及痛心的嘶喊,一个个画面交叠错杂,仿佛有千万只虫蚁在脑中啃咬,让她几近崩溃。
“找死!”
随着一声怒喝,白衣男子的琴声被打断,残音恼怒的抽出腰上的佩剑,直刺男子坐在船上的身体。
而白衣男子竟丝毫不避,只淡笑看着那道寒芒冲向自己。
“不要……”
随着虚弱的阻止声,前行的剑突然顿住。
残音不敢置信的望着突然握住自己剑锋的落忧,小小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面色苍白如纸。
由于惯力的作用,虽然残音及时收手,但落忧的掌心依然被整柄长剑划过,殷红的血开始顺着剑尖,滴落在灰黄色的岸泥上。
“该死!”君成翊收起眼中的震惊,低咒一声,沉着脸色将落忧的手从剑上移开,一脸怒气,动作却是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