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绯心抬眸看了一眼执子思索的落忧,人说由棋观心,能拥有如此心思的落忧,怎么也不该是个孩子。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十一二岁的少年,如玉的面庞,沧桑的眼眸,若落忧真是师兄的徒弟,会不会也跟无水一样,永远暂停成长?
“乏了,不走了。”落忧执起黑子犹豫半晌,突然小手一挥,棋盘上黑白子立即混成一团,没了章法。抬眸看着笑得无奈的秦绯心,落忧歪着头问道。“我应姐姐一件事可好?算是给姐姐的回礼。”
“我又不是图你的谢。”秦绯心起先惊讶落忧无故乱了棋,随即了然,这丫头是怕欠自己人情呢。“而我想要的,你未必不懂。”
落忧微垂了眸,半晌不言,终于抬头对着一旁神色冷峻的残音说道。“茶凉了,换一壶吧。”
“你倒是谨慎。”待残音的身影消失,秦绯心看着落忧手边还冒着热气的茶杯,话中若有所指。“残音是成翊的得力手下,如今却成了你的心腹,个中缘由,怕也一时说不清楚了。”
落忧闻言静默了一会,回道。“残音本就是我的人,至于派他来的理由,我不记得,他不知道。”
对于秦绯心,她有一种本能的信任,就好像之前没有交流就把段千夜的事情交给了秦绯心,完全没考虑过秦绯心会不会了解自己的意思,仿佛她们之间,就该有这种默契。
落忧执起手边的杯子,一口热茶送入口中,顺着喉咙,暖进心间,不由得会心一笑,这种感觉……真好。
“原来你跟成翊的缘分很早以前就开始了。”秦绯心了然点头,紧接着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是为了这个才选成翊做解药的?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觉得我们家成翊小子身子比较干净呢。”
“咳咳……”这一句话让落忧口中半含着的茶全都奉献给了自家的肥貂,本在地上自己打滚的肥貂被突如其来的天降茶水激得一愣,随即使劲的晃着自己的大脑袋,水星四溅中,一双黑豆眼委屈的望着自己主人,爪子奋力的勾着落忧半悬着的腿,喉咙里哼哼着索抱。
落忧弯腰把湿漉漉的肥貂拎起,掏了帕子出来擦拭一遍,波澜不惊的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
如此直白的话,怕也只有秦绯心才会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君成翊因为修习青玄剑法,二十七岁之前不能行房,这一句干净倒把秦绯心不拘俗礼的个性显露彻底。
而对面的秦绯心则是一脸的无辜,完全察觉不到自己方才说了怎样惊世骇俗的言语,问道。“小丫头既然与成翊有了三年之约,那三年之后打算如何?”
她可是看出君成翊那小子对落忧很不同呢,三年时间,足够他深陷了,倒是这丫头,感情内敛得很,难以看透。
“三年后?”落忧停下逗弄肥貂的手,想起萧谨临走时曾对自己提起的隐居的话,微微蹙了眉,执了一颗棋子在手中把玩,随即半开玩笑的说道。“这倒难说,到时落忧也许会跟君成翊换个孩子,来彻底解除我这宫砂毒也说不定。”
秦绯心一怔,随即想起在轩王府,落忧便提起过要君成翊用他们孩子的命交换君汐的命。不由得眼中一黯,落忧能轻易把这个放在嘴边作玩笑,看来成翊小子的情路怕是要难走了。
“既如此,你就应了姐姐一桩事吧。”秦绯心暗叹一声,看着落忧递过来的目光,缓缓道。“有朝一日,你若有了成翊孩子,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将解毒的日期,推迟十天。”
这也是她能做的最大努力了,届时若落忧依旧执意用那未出生的孩子解毒,只能说她与成翊,真的无缘。
“好。”落忧自然明白秦绯心所想,轻声应下。
残音提着茶壶返回时,远远便听见清脆的笑声,只见两人相对的趴在石桌上,黑白棋子散落一地,光滑的棋盘上,肥貂团成一球,头埋在肚子上,任由两人逗弄,也不肯出来。
落忧精致的脸上布了淡淡的一层红晕,不同于以往的内敛,那一双眼眸里满是真实的笑意,将那一张粉嫩的俏脸衬得更加灵动可人。这样真实的落忧,让他不由得失了神,面具下的眼,褪去了那层冰冷,竟多了几分邪魅。
越城正街一间酒楼的雅阁里,一个蓝衫男子临窗而坐,黑发半拢在脑后,右手上拎着一个半空的酒瓶,左手中握着一根不算名贵的珠花。
身前的桌上放着一把玉骨折扇,墨玉的坠子垂下来,微风徐徐,带起清脆的嗡鸣。
此人,正是本该返回东陌准备大婚事宜的段千夜!
此时他正遥遥望着对面一个不起眼的商铺,目光略带迷离,那是一家首饰店,他曾在那里为了逗弄落忧,买下这支珠花。
“好吵的狐狸。”耳边还回荡着落忧略带稚嫩的声音,那是他们初遇时,落忧给他的评价。那个丫头啊,第一次见面起,便让他难以忘怀。
灌了一口酒,段千夜低低一笑,朝着门外说道。“来了就进来,何时改了兴趣,喜欢站在外面做门神了?”
话音一落,门被推开,一个青色的身影踏进来。
“我也很好奇,什么时候你改了兴趣,不喜饮茶,跑到这里来做酒徒了?”
段千夜的话音才落,君成翊便推门而入,目光从段千夜手中的酒壶上扫过,跟着定格在了他的左手上。
珠花?君成翊微眯了眼,这东西他竟然觉得有些眼熟。如此平凡的质地,如此普通的样式,却能让段皇子殿下舍了平日不离手的折扇,可见它的重要,或者说,它主人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