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绯心如此说,落忧慢慢转过头,随即秀眉一拧,如果她的眼睛没出问题,那个被秦绯心拎在右手上,黑乎乎、毛茸茸的球儿,应该是她家的宝贝肥貂……
北越顺德三十一年,五月十四,七皇子妃楚落忧回门的日子。
繁华喧嚷的街道上,七皇子君成翊的专用豪华马车缓慢的行驶着,隔着半透明的红罗帷帐,依稀可见里面一卧一坐的两道人影。
马车内的长榻上,女孩安静的睡着,怀里还抱着一只圆鼓鼓的肥貂。
几日来受尽秦绯心无聊折磨的肥貂,此时无比快乐的坐在远离恶女的马车上,黑豆般的眼睛闪闪发亮,不时的透过薄纱帷帐好奇的向外张望,身体却老老实实的窝在女孩怀里,怕惊扰了落忧难得的好睡。
马车外人声愈杂,不时有几句街嚷声传进耳际。仿佛是不堪车外喧嚷的打扰,落忧纤细的眉略微皱起,身侧的小手半握成拳,睡得并不算安稳。
君成翊看着满脸疲惫的落忧,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几日来落忧为了督促自己练习飞针,昼夜不歇,只在困极时才小憩片刻,如今在马车上终于沾了床榻,却也不能睡得舒心。
犹豫再三,君成翊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玉瓷瓶,拔下塞子的同时屏住呼吸,将其放在落忧的鼻下。不消半刻,女孩皱紧的眉心渐渐变得平整,安心的沉沉睡去。
这瓶药是临出门前,落忧塞给君成翊的特质迷香,本意是用来在月圆之夜催她入睡的,只要不被外力干扰,闻香者五个时辰之内不会醒来。
感受着落忧愈渐平稳的呼吸,君成翊将身体靠在柔软的枕垫上,心里的愧疚再次加深。
他很清楚,落忧执意涉险入府,最大的原因就是想为自己找一个以防万一的掩护,月圆之夜他为君汐施针,万一被人发现,也省得落下口舌。
只是,这一声谢谢始终哽咽在喉,没能说出来。
想及此,君成翊看着落忧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平日里不曾显露的柔软。
穿过了红纱的日光在女孩面庞上铺下一层薄雾,落忧睡得很沉,感觉不到身边男子始终凝聚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
轩王府外,君墨轩一身尊贵的华丽紫袍,负手立于阶上,身后站着盛装打扮的三夫人沈湘,以及在侍女搀扶下,面色苍白如纸的君汐郡主。
马车停稳,帷幔两分,君成翊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怀抱着他的小皇妃缓缓走下马车,步伐稳健,神情自若。
见此情景,君墨轩的眼神略沉,剑眉微动;沈湘唇边含笑,目露讽意;而君汐则是眼中薄雾乍升,身形摇摇欲坠。
“王叔。”丝毫不顾众人各异的眼神,君成翊泰然的抱着落忧站在马车前,简单的打了招呼。
君墨轩点头算是回应,视线始终未离开落忧熟睡的娇颜,相比出嫁那日,她似乎清减了些。
“落忧累了。”君成翊面露不悦的将怀里的小人儿抱紧,刻意放低了声音说道,怕打扰到熟睡的落忧。
说完,便抱着落忧向上越了几个台阶,来到君墨轩眼前,以行动示意众人让路。
他的小妻子很累,需要安静休息。
然而,君墨轩仿佛感觉不到君成翊的意思般,立在门前的身体纹丝不动,任凭风暴在君成翊眼中凝聚。
“总算是回来了,王爷一早便惦记着姑娘回门的事情呢。”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暗涌,沈湘突然轻笑一声,随即话音一变。“坊间流传,七皇子爱妻深重,小皇子妃初次入宫,连皇后的御驾也不愿行礼,今日看来,传闻未必是空穴来风啊。”
不软不硬的一句话,意图明显。
北越民俗,新娘子回门当日,要在丈夫的陪同下于娘家门前对长辈行礼,沈湘的突然发难让君成翊立即沉下了脸色。
“湘姨娘误会了,小皇嫂近日辛劳,身体不舒服也是情有可原。”还未等君成翊开口,始终站在众人之后的君汐在婢女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走上前,声音虚弱的说道。
目光柔柔的看向君成翊,口中的小皇嫂三个字咬音极重,略带不甘。
君成翊低头看了眼安睡在自己怀里的落忧,精致的睡颜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小小的鼻翼随着熟睡中规律的呼吸轻颤,小巧莹润的粉唇微微嘟起,带着毫不设防的的娇憨,两排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般,盖住了原本清澈纯然的眸子,眼下那深深的青黛昭示着几日来的疲惫辛劳。
君成翊突然薄唇一扬,嗓音里带着点点的沙哑,眼里盛着宠溺的笑意,赞同的点头道。“的确是辛苦她了。”
君汐一愣,脸上的笑意再挂不住,眼神更加幽怨。她万万没想到君成翊会这样回答自己。
外面传言说,七皇子新婚七日流连喜房,闭门不出。她听后只是淡然一笑,不做深究,因为她知道,她的七哥哥绝不会是为了美色而误事的男人,更何况落忧不过是个孩子。不过,笃定归笃定,刚刚那句话,还是含了试探的意味。
可现在,君成翊的回答,分明是在间接的承认那些蜚言!
想到这里,君汐不由颤抖着将全身的体重都放在了两边的侍女身上,死死的咬着唇,眼底晶莹一片。
君成翊抱着落忧又向前走了两步,身体几乎碰到了君墨轩的紫色长袍,而君墨轩则是抿着薄唇,分毫不让。
就在此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
“呦,你比我早出来了这么久,竟然连门儿都没进去?”华丽的马车后闪出一个挺着圆鼓鼓肚子的鹅黄色身影,素颜不施粉黛,却有一股天生的高华气度散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