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现在,之前想要以君汐来要挟君成翊的人,都开始纷纷调转矛头,指向自己。
微微晃动了下酸麻僵硬的脖颈,随着落忧的动作,垂在面前的珠玉流苏轻荡,交璧着那红彤彤的喜烛的光,在眼前晕开细碎的影,晃的人视线迷蒙。
“主子莫急,殿下很快就会回来了。”碧珠感觉到小人儿的不耐,小心翼翼的说道,落忧如今是七皇子妃的身份,她也就改了称呼,唤她做娘娘。奈何落忧似乎很反感那个称呼,思量再三,便跟残音一样,改称落忧为主子。
碧珠顺着窗看了看已经黑透的天空,已经四个时辰了,殿下依旧没有出现,回房途中突然离开,去了哪里,答案不言而喻,这对刚刚进门的落忧来说,未免太过不公了。
“碧珠姐姐,让外面的宾客散了吧,就说殿下已经歇下了。”落忧平淡的开口,君成翊会这样离开,也不算意外,只不过,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虽然只是做戏,但有谁会不在乎自己的婚礼呢?古往今来,在回房途中,新郎落跑的,自己这怕是头一例吧。
“主子……”碧珠想继续劝说,可话才出口,就听见一阵奇怪的声响。
落忧不满的看了一眼传出咕噜噜的声响的腹部,又撅着嘴瞟了一眼不远处圆桌上的盘盘碟碟,随即起身大步向那里走去,从昨天到现在,她粒米未进,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了。君成翊要是一去不返,她还要任凭自己饿死不成?
“主子不可!”落忧的动作显然惊吓到了碧珠等人,新娘子在新郎未进门之前行走,视为不吉,无视落忧透过流苏传出的可怜兮兮的视线,碧珠牢牢的拦在她面前半步不肯妥协。
出乎意料的,落忧竟然就真的乖乖退了几步,坐回到床边,碧珠的疑问还没问出,门便突然被打开,披着青色外袍的君成翊大步迈了进来。
“殿下万福。”碧珠带着四婢,低身行礼,眼里疑惑渐深,殿下的内力高深,身法轻便,即便自己跟四婢皆是出身岸阁,也很难分辨出他脚步的响动。
落忧明明不通武功,怎么可能先自己一步察觉到殿下的出现?还是说,这只是一次巧合?
“都下去吧。”君成翊吩咐道,退下外袍,便露出里面的大红喜服,碧珠乖觉的上前将外袍接过,带着其他人掩门而退。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君成翊静立在门口,火红色喜服的下摆上满是皱痕。
君汐病重,喜堂上他强压住前往探视的冲动,就是不想要落忧被人谈成笑柄,直到绕开众人的视线,他才匆匆赶去轩王府。
当看到一脸苍白却神色尚好的君汐,君成翊转身便走,连责怪的言语都懒得说,便快马加鞭的赶回,只不过路上遇到了些麻烦,才耽搁了时辰。
当他踏进秋梧苑,第一眼看到新房喜烛的红光映在菱窗上的倒影时,心突然有了一种安定的感觉。这里是他的家,而等在新房里的可人儿,是他的妻。
此刻,坐在床上的落忧,嫁衣鲜红,金玉环绕,凤冠束发,流苏罩面,一方薄纱下,精致的容颜时隐时现。
满室红光里,君成翊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穿过树叶的细碎阳光落在一个白衣女子的身上,纤细的身体靠着古树,脸上挂了恬静淡雅的笑。折下一只鸢尾在手,女子突然面露苦恼,眼中的调侃神色却十分明显。“这青玄剑法要守身到二十七岁才能与人成亲,我的小晗儿可熬得住?”
“我不小。”站在她身后的青衣少年低声的纠正道,十来岁的年纪,身材单薄,面上带着不合年龄的淡漠,那一双清冷黑眸在看向女子时闪过一丝暖意,转瞬即逝。
“不小?难道你比我大?”女子歪头轻笑一声,又似感叹似惆怅的说道。“也不知道,哪个姑娘可以有这般福气,成为我晗儿的妻。”
那一年的午后,女子缓缓转头,唇若桃花,齿似含贝,嫣然一笑,仿佛六月骄阳,暖了他冰冷的心,她叫他,晗儿。
晗儿,自从她走后,就再也没人这样叫过自己。是她说,翊,多为辅佐之意,我的弟弟惊才绝艳,岂能甘于人下?也是她说,晗有天将明之说,不如就叫你君晗吧,我的晗儿若能熬得住这破晓苦楚,他日必成大业。
姐姐……
眼前再一次浮现出那女子的身影,时而淡雅若菊,时而狡黠如狐,而此刻,她正静静的看着自己,脸上带着欣慰微笑,为自己祝福。
收回思绪,君成翊望着床上正襟危坐着的小人儿,眼里温暖的笑意缓缓漾开。
姐姐,君晗成亲了。
前院的喧嚷渐渐平息,夜已深。
君成翊看着不远处的落忧,透过半明的薄纱,想象着珠帘下那张精致俏脸的模样,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安定的感觉。
他成亲了,不管场婚礼的初衷为何,不去想这段姻缘的期限,此刻他的眼里只剩下他美丽的小新娘。
快速走到床边,君成翊伸出手去。
果然,如他所想,珠玉流苏被分开两边后,露出了一张俏丽而精致的小脸,不同于初见时的冷淡疏离,不同于发病时的可爱娇憨,此刻淡妆浓施的落忧,多了几分女儿家特有的娇媚。羽睫低垂,在瓷玉般的肌肤上烙下两弯暗影,染了胭脂的樱唇莹润娇美,微微上扬,两颊上刻意涂出的红晕,娇艳的仿佛明媚春桃,再加上掩在妆容下,却依旧隐约可见的那股稚气,使得整个人透出一种极致的纯美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