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的激烈反驳,到最终的放任麻木,落忧感觉到自己的神智正在逐渐模糊,那不断回响着的声音仿佛魔咒般禁锢着自己,直到胸前那幅赤梅突然间变得灼热滚烫,才唤回了她已渐飘远的理智,挣扎着从那一片混沌中醒来。
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脑海中过演,落忧起身,低头看了一眼此刻自己身上破烂的衣衫,眼里杀意一闪而过,那个躲在幕后冷笑着看她挣扎的人,她一定不会放过。
“其他人呢?”许久,落忧缓缓闭上眼,环臂抱住膝盖,将头埋进腿间出声问道,声音里含了些沙哑,语气却出奇的平静。
段千夜一愣,他之前以为,落忧醒来后或许会委屈愤恨,或许会沉默自闭,却没料到,在发生如此变故之后,落忧仅仅是变了一个眼神,就再次恢复了以往的漠然。
门突然被人撞开,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冲了进来,猛地跪在床前,头触碰在地面,不再抬起,他的身后,跟着一脸诧异的萧谨。
萧谨没有想到,残音会在中了迷药之后这么快突然醒来,就好像他不曾想到落忧会这么快的苏醒恢复。
此时看到落忧完好的坐在床上,萧谨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脚步也越发踌躇,愧疚、悔恨一瞬间涌出来,痛苦的扭曲了俊容。
“我可以没有记忆,没有武功,但不会没有底线。”
听到脚步声的落忧并没有抬起头,闷闷的声音从膝盖间传出,平静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悲。
段千夜略带疑惑的看着落忧,在他从君墨轩的手里救下落忧的同时,也看到了萧谨当时的袖手旁观,当时尚未昏迷的落忧难道没有感觉到萧谨的异常?
唯有跪在地中央的残音知道,落忧平静的背后,是怎样的愤怒跟痛心,如果不是体内子蛊的关系,他又怎么会这么快清醒?
感受着一阵阵钻心的疼痛,残音很确定,落忧此刻交握在袖子里的双手,必定已经血肉模糊。
萧谨微垂了眼,他早就知道,以落忧的细心,绝对不会忽略之前自己的卑鄙作为。
唇边的苦笑缓缓漾开,这是落忧第一次跟自己提起记忆跟武功,她是想要用她曾经失去的两样东西来提醒自己吗?
转回身,萧谨向门外走去。
他刚刚听到这边的动静匆忙赶来,正房里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处理好,忏悔是要有,但不是在现在。
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外,萧谨却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回身,震惊、无措、懊恼同时浮现在了他俊美的脸上。
段千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正对着门口的那面墙上,挂着两幅对联,从字体上看,该是出自女子之手,透着一股娟秀的韵致,颜色略显灰黄,该是多年前的旧品,细看之下,浮醉居整个厢房的物品似乎都是年头已陈的旧物。
仔细的看了几遍,段千夜并不觉得这幅对联哪里出奇,不过是隐隐的含了浮醉居的名字而已,他实在想不通,为何这一幅字,会让萧谨如此失态,不由得念出声来。“浮华过眼春意落,红尘贪醉莫问归……”
段千夜很好奇,不过一幅普通的对联,何以会让萧谨如此失态,于是便念出声来。
话音过后,不仅仅是萧谨的眼里闪过痛苦跟绝望,连一直埋头在膝间的落忧,也在瞬间僵直了身体。
晚风透过菱窗,吹得烛影一阵摇晃,房间里安静的可以听见几人的呼吸声。
萧谨犹豫着张了几次口,却终究没发出声音。
浮华过眼春意落,红尘贪醉莫问归,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两句话,还记得落忧第一次来轩王府为君汐探病,曾当着自己的面,将它亲口吟出。
垂眸低首,萧谨不敢去看落忧此时的神情,有些事情,他无从解释,也宁愿落忧永远都不要记起。
啪!
烛花爆开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静谧,落忧缓缓从膝间抬起头,望向窗外,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事分缓急,她没有时间浪费。
“君墨轩在哪?”落忧启唇,问的是跪在自己身前的残音。
“属下醒来时,见到萧谨将轩王移去了西厢房。”残音恭敬的回答,透过子蛊,他知道落忧刚刚激动地心情已经平复,冷静睿智的她,才是自己最熟悉的主子。
“带我去见他。”从床上跳下来,落忧避开段千夜的搀扶,径直向门外走去,刚刚恢复过来的身体仍旧虚弱,脚步略带踉跄。
绕过萧谨身边时,落忧无波的眸子对上了萧谨求恕的目光,稍作停顿,落忧清冷的声音响起。“与其去问别人,我更希望是你来给我答案,但愿,我等得到。”
西厢房的床榻上,君墨轩还在沉沉的睡着,散乱的发丝绕在两边,身上的伤口还未来得及做处理。
萧谨跟在落忧身后,紧握在身侧的手缓缓松开,粘腻的掌心在晚风中,一片冰凉。
“应该是幻魂。”落忧仔细的为君墨轩检查一番,回头看着残音说道,潜意识里,她觉得残音应该能给她答案。
果然,残音仔细回忆之后,点头应道。“的确与幻魂相近,只是……”
眼里写满诧异,幻魂之术是教中唯有教主才能修习的高深秘术,配合特制的药物便可控人心神,老教主仙逝多年,除了主子,怎么可能还有人精于此法?
“那就简单多了。”得到残音的肯定,落忧回身走到桌边,将茶壶拿在手里摇了摇,突然掀开盖子,在段千夜跟萧谨不解的眼神里,把满满一壶水泼向君墨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