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缓缓按在胸口上,在醒来的那一瞬,她突然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可她又很清楚,那并不是她自身的喜悦,而是别人的情绪被自己感同身受。
身体里隐隐的悸动,像是某种召唤,某种指引,越清醒,那种感知就越强烈,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些与她生命相连的人,正在向她靠近。
马车四壁均是由极品的罗烟锦纱围制,透过朦胧的罗烟丝,周遭的情景隐约可见,马车后面某人幽怨控诉的目光自然不会被遮挡,却被落忧果断的无视。
段千夜私闯凤栖宫,将肥貂带到自己身边,的确算是帮自己躲过一劫,不过,落忧却不认为自己应该去感激。
段千夜的突然出现绝不是偶然,身为东陌质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私闯皇后寝宫?他进门时神情明显的松懈,说明段千夜至少是那碗毒药的知情人,更可能是整个事件的谋划者。
至于段千夜这么做的理由……
那碗剧毒的药汁,不可能是皇后的授意。
皇后只是想要试探她的虚实,即便真的要至她于死地,也会选择潜伏期较长的毒药,摄魂毒性刚烈迅猛,半柱香以内便会发作,如果自己在凤栖宫毒发,皇后将百口莫辩,还会连累到她一心想要扶持的太子。
如果自己真的中毒,君成翊才会是真正的受益者。一旦自己出事,君成翊便可借题发挥,即便不能一举除掉这两个绊脚石,也至少让他们名誉受累。这样一来,朝中的三分势力便会转换成君成翊与君墨轩鼎足而立。
段千夜是幕后指使,君成翊跟他又盟友关系,似乎一切都解释得通。
“你在怀疑我?”君成翊挑眉问道,两人都是聪明人,落忧此刻突然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寓意明显。
“你不会。”落忧转眸收回视线,肯定的回答。
君成翊心头一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自己的确嫌疑最大,而落忧此时信任,让他很舒心,然而也只是短短一瞬的欢喜,落忧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灌顶而下,将他此刻的欣慰一灭到底。
“君汐还没好,你不会蠢到得不偿失。”
轻飘飘一句话让君成翊心头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般憋闷,偏偏落忧给出的理由十分合理,自己不正是为了君汐才跟她交易的吗?
时近午时,街上人声喧闹,马车在距离皇子府还有一条街的地方突然停下来。
前方不远处,百姓围成一圈挡住了闹事者的身影,却不时有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传来。
萧谨一手持鞭,一手握缰,眸色暗沉。
越城治安一向很好,极少有聚众闹事的情况发生,而且不远处便是皇族圈地,平时都有专门的守卫巡逻,不该出现这种混乱。
还未等萧谨多做反应,一支厉箭突然破空而至,直取他面门,萧谨大惊,本能的执起左手马鞭相迎,将其卷开,身侧又有一箭瞬息而至,逼得萧谨只好侧身飞下马车,那支射空的箭笃的一声钉在了马车上。
刚刚还在围观闹事的百姓立即一边叫喊,一边化作鸟兽散,大街上瞬间变得空荡一片。
嗖,四支箭划空射来,萧谨飞身迎上,一手持鞭,一手使剑,将攻向马车的利器尽数弹开。
“什么人!”萧谨运了内力质问道,话音才落,两边商铺房顶突然出现数十人,黑衣蒙面,手持弓箭,箭尖直指马车。
马车上,落忧第一时间抱着肥貂扑到君成翊怀里,身体不停的颤抖,车外的人透过朦胧的烟纱,可以清楚得看到她此时的恐惧表现。
而身在马车中的君成翊,则是一脸好笑的看着突然窜进自己怀里的落忧,那一双乌亮的大眼睛里哪有半丝惊吓?
“来得真快。”小手拍了拍被自己动作惊醒的肥貂,窝在君成翊怀里做戏的落忧突然低声嘟囔了一句。
君成翊透过烟纱向外看去,唇角漾开一抹嘲讽的笑。以皇后的多疑,当然不可能因为一次交涉就放下戒备,这第二次的试探本就在意料之中。只是这皇后近年来养尊处优,脑子倒是迟钝了不少。
想必是昨夜事发突然,自己又婚期将近,皇后急着出手试探,计划仓促,来不及严密布置,以至错漏百出。
这里地处越城闹市,治安严苛,怎么会出现百姓聚众闹事,无人问津的情况?
皇亲圈地,守卫森严,百姓的惊呼声,萧谨运了内力的问话,加上车外的打斗声,却连半个官差都没引来,很显然是有人故意撤开了此处的守卫;再者,既然是刺杀,自然要攻其不备,他们该做的是趁人不察,取车内人的性命,而不是将第一箭射向驾车的萧谨。
再次低头看向怀里的落忧,君成翊眼里闪过一丝赞赏,相比发病时候那个惹人怜爱的女孩,他更青睐此时的落忧,冷静自制、心思细腻,她不该是依附在别人臂膀下的娃娃,更不需要无用的同情跟廉价的施舍。
以后的三年里,她将以妻子的身份陪在自己身边,而他的女人,必须要有跟自己并肩而战的能力。
突然,一支箭错开了萧谨的阻拦,力道威猛,成斜飞射,顿时穿透了马车的对角结点,华贵非常的马车在瞬间四分五裂。
随着马车的碎裂,落忧的尖叫声跟着响起,从刺客的角度看去,那个极度惊吓的孩子,此刻正死死的抱着君成翊的腰,颤抖的不成样子。
射向萧谨的箭突然全都转换了方向,齐齐的指向落忧,君成翊一手揽在落忧的腰间,施用轻功,处处躲闪,终于在一个避之不及,搂着落忧的手突然松懈,落忧被惯力拉的一个趔趄,被身后紧跟而至的一箭刺中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