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宁殿中的布置尽毁,侍婢们在一片狼藉中战战兢兢的往来拾掇,仅片刻功夫便已收拾停当,整洁干净,桌椅重设,丝毫看不出之前的打斗痕迹。
轩辕宁卉待一切规整完毕才放心而出,将秦绯心等人领至偏殿休养。
数名太医渐渐转醒,很快便受命女皇,为之前冲撞了天子的落忧诊视。
然而,所谓的邪术又其实平常诊脉能够探出的,几名太医相继摇头后,秦绯心脸上的阴寒更甚。
“主子!”门外一声娇喝传来,随之掀起一片打斗,秦绯心还未开口,一旁的紫影便脱口道。“是宿雪,夫人的近婢宿雪!”
“快放她进来!”秦绯心闻言随即看向有些蹙眉的轩辕宁卉,逆风曾说过,落忧在神教的日子里,培植了四名心腹。残音、逆风、宿雪、承钰。既然宿雪同样出身神教,对落忧的病情或许会有帮助。
轩辕宁卉略作沉吟,目光在落忧脸色流连许久,直到秦绯心催促第三遍时,才终于松口启声。“让那小婢进来吧。”
外面的打斗方停,一抹紫色的身影便冲了进来,直扑向落忧的方向,手指略带颤抖的撩开落忧凌乱在面前的发,眼圈泛红,正是找寻落忧到此的宿雪。
“可有办法消除这种邪术?”秦绯心急忙问道。
话音落下,宿雪落在落忧脸上的手指一顿,随即将其散乱的鬓角拢好,垂下的脸庞让几人看不出她此时的情绪,只是半晌以后,见宿雪轻轻摇了摇头。“南遥神教巫术盛行,但教众所习仅是皮毛,除了教主与圣女,没人知道解除的方法。”
“朕已命人回教中调个中高手回京,不日便有消息。”轩辕宁卉挥手让房内的太医们尽数退下,跟着说道。
这一句话才堪堪提醒了宿雪,先时紧张落忧的身体不曾注意,此刻回头见到立在中央的轩辕宁卉,宿雪一双丽眸中显然划过一丝惊讶,随即冷笑。“教中?凡有气节的教众早已在主子坠崖当日或死或走,留下的不过一群贪生怕死的乌合之流,难道新任教主您不知道么?”
秦绯心不做言语,南遥神教易主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本以为教主人选定做朝内谋位高官,不想竟是女皇亲自统理,随之拧深了眉,若依宿雪所言,落忧所中的邪术,要解除怕是不甚容易了。
轩辕宁卉对宿雪的话也不着恼,吩咐了一声好生照应,便抱起那张断了琴弦的淡金色古琴,转身离去,临到门口时身体稍稍顿了下,似乎想要吩咐什么,但却最后化作一丝无奈的叹息,消失在门外。
随着殿门的闭合,秦绯心快速将落忧安置在床上,一把拉过宿雪,低声问道。“真的没有办法?”
宿雪显然一愣,随即望了一眼床上仍旧昏迷着的落忧,缓缓摇了摇头,用同样不大的声音回到。“的确没有。”
秦绯心眼中闪过失望,轻叹了一声也不做为难,渐渐松开了宿雪,“去太医署那边把肥貂接过来吧,那小家伙不见了落落,恐怕会闯祸。”
日升月落,月沉日升,一天之间,西楚皇后暗访南遥皇宫与女皇遇刺的消息便已漫天铺开。
有传言说,西楚皇后身边的婢女是神教前身的余孽,借出访之名,行暗杀之实,结果被女皇识破,囚在宫内禁殿受审;也有传言说,西楚皇后想要趁女皇病中,带人暗刺女皇,被宫廷内卫围捕,软禁在会宁殿,等待两国谈判;还有版本说,西楚皇后借着送公主返国的理由进宫,派那冒牌的公主行刺女皇,随后被抓进会宁殿。
总之,流言纷呈,唯一不变的是,刺杀女皇的刺客以及西楚的皇后都被关在了会宁殿的偏殿里,未作裁定。
此言一出,朝野喧哗,举国震惊。
西楚的挑衅激起了南遥子民的愤怒,朝廷上下也谏书不断,西楚皇后不能擅动,但那名刺客呢?于是,请求处置刺客的奏本便源源不断的送进女皇的勤政殿中。
此时的勤政殿里,轩辕宁卉瞧也不瞧一眼桌边高高堆放着的几摞奏本,明珠的光华笼罩在她明艳出众的容颜上,映出一片淡然。
“查出是谁散步的流言了么?”碎玉般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中,轩辕宁卉小心的将眼前古琴的断弦换下,认真的续着一截新弦。如果不是因为殿中仅有他们两人,跪在桌案前的暗卫几乎要以为刚才的问话不是出自她的口。
“怎么,查不到?”轩辕宁卉手中一停,懒懒的扬起眸子,看向前方跪着的人,声音里不含喜怒,无形的压力却让暗卫身体一颤。
“回陛下,此次牵连甚广,消息分别从十几个朝中官员府中传出,名单在此。”暗卫连忙将怀中的名单递上,打开置于古琴旁,又小心退下跪好。
轩辕宁卉转眸望去,当纸上慕容世家四字清晰映入眼中,游移在琴弦间的手指跟着一顿,被弦丝在指上割出一道伤痕,一滴血滴落在淡金色的琴身上。
许久以后,空旷的宫殿里,传出女皇笑意冰凉的声音。“几年都不给朝廷换一次血,果然,是朕疏懒了。”
夜色深沉,会宁殿内一片寂静。
秦绯心怀中抱着圆滚滚的肥貂,神色不明的坐在内室的床边,目光始终凝结在床上的娇人儿身上。
明珠蒙纱,照在床上小人儿的脸上,朦胧了那丝苍白。蛾眉轻蹙,蠕动的唇偶尔低喃出模糊不清的音调,秦绯心试了许多次,都没能听出她说的是什么。
一天一夜,落忧便始终是这样昏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