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声低低的痛呼,从落忧的方向传来,秦绯心连忙回身望去,只见落忧未受伤的右手死死地按着自己的头,面色青白,隽眉拧紧,已经痛的弯下腰去,不由得脸色大变,跑过去询问。
也就在她扶住落忧的同时,那痛弯了身子的小人儿在她的怀抱中更加倾俯于地,秦绯心隐约感觉这花丛间有什么东西被落忧收进了怀里。
“陛下!”就在这时,随在女皇之后的慕容尘匆匆而至,见到女皇此时的表情,面色一凝,连忙奔至她面前撩衫半跪,垂头请罪道。“属下训教不利,请陛下责罚。”
慕容尘没有想到落忧她们几人始入宫便闯下这种大祸,这里是宫中禁地,严令不得靠近,案上这方古琴对宁卉来说更是意义非凡,心中虽有埋怨,但还是不假思索的上前来。
只是,此举看在轩辕宁卉眼中,那本就怒意满满的眼,此刻更显阴沉。
“你护着她?”凉凉的一句问话,让慕容尘高大的身躯一震,头垂得更深,再次出声道。“微臣安排不周,请女皇恕罪。”
“你……”轩辕宁卉声音一滞,随即冷笑。“好,慕容尘,你好,好得很啊。”
“将这几人立即带去会宁殿,朕倒要看看她们的本事。”袍袖一甩,轩辕宁卉抱着古琴转身而去,风中送来她冰冷的声音。“假设她揭了皇榜又不能做到,就把命留给那个人一起吧……”
会宁殿,不是女皇的寝宫,而是女皇的禁殿。
这里曾经是南遥先太子轩辕宁舛的寝殿,也是他的葬身之所。
轩辕宁舛死后,这里被新登大宝的女皇下旨封闭,直到不久前才被另一道圣旨下令解禁。
所谓的解禁,也不过是对女皇一人而言,重重禁军封锁,层层关卡环绕,此刻会宁殿外的防守较之先前更加严谨。
所有被送进殿内的宫婢尽数不得外出,违令者斩;被带进里面的太医,也一样不曾放行,生死不知。
会宁殿内,一众被圈在此中的太医聚集外室,围坐在一处小声私语,偶尔抬头将视线穿过隔开两室的镂空雕花花梨屏风,看向这一次被送进殿内为那人诊视的女子。
纤细的身形,娇小的模样,可惜了大好年华。
那种病,又怎会有解呢?即便退一步说,侥幸真的救活了那个人,作为知情者,同样逃不开灭口的宿命。
方案上的青铜香炉青烟袅袅,淡淡幽香充溢满殿,香炉旁平放着一张淡金色的古琴,与宁川的那张莫忘极为相似。帐账薄纱层叠交错,挡住床榻上那人的身影,一脉悬丝从内而出,一端绕在床内那人的腕上,一端安置在落忧的左手上。
紫影手里拧着一方绢帕,眼神不错的看着紧合双目静坐诊脉的落忧,想上前拭去她额上的薄汗,却又怕耽误她的探脉,眼中焦意浮动。
落忧的右手未好,显然用起左手比较吃力,蹙紧的眉心,凝重的神情,让紫影明白这次事端的棘手。
慕容尘看着落忧悬丝诊脉的背影,心中几许复杂。对这个仅一面之缘的女孩,他为了那双一般纯澈的眼睛,不惜违背宁卉的意思,却终究没能将她带离险境。
他以为将她从揭榜改作引荐,便能解了她立死的命运,来日方长,总有机会将她送走。当然,他不会以为他的一句引荐,便能将落忧揭皇榜的事情瞒住宁卉,所以先时在宁卉面前,他已经坦诚是自己一时冲动替人揭了皇榜,又做主将揭榜改为引荐的事情,那时的宁卉本意已经松动,却被一段突至的琴音吸引来了这里,所有的努力自此功亏一篑。
那种根本无法治愈的病,分明就是一个必死的局,宁卉要她把命留给那个人,也不过是一种明确的告知。
她,活不了。
想及此慕容尘心中微跷,他竟然对一个不知来路、不闻姓名的女子动了怜隐之心?方才在宫门处及太医署,她都有签名备案,自己却不曾上前看上一眼,为了什么呢?该是不想知道她的名字,想要自欺欺人的留一份期许在心里吧。
“他如何?”
轩辕宁卉的声音传来,一如方才的冰凉,但仔细去听,其中还带着一分薄意的期待。负手站在窗下,透窗的阳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淡金,拢在身后的手微微成拳,不仅是源自对帐内那人病情的紧张,也因为此刻心里那份悸动。
方才她因莫忘被摔牵动了情绪,又被慕容尘的出现引发更深的怒意,以至于不能清楚地分析。此刻她已冷静许多,再次望向那个小人儿,心思已经不同。目光扫过身前的莫忘,轩辕宁卉指尖微颤,先前听到的那段琴音,是多年前她的幼妹轩辕宁若所谱,宁若已死,知道这个曲子的人,世上仅存三人。自己、宁舛、宁晓……
落忧仍旧闭着眼,对轩辕宁卉的问话仿若未闻,直到隐约那一声姐姐再次冲入脑海,她才蓦地一下张开眼睛,其中一闪而逝的红光让轩辕宁卉与秦绯心同时一惊,还没等她有所反应,那个小人儿已经快速的掠向掩在重帐后的床榻。
帘帐被哗的一声掀起,里面那人的面容清晰的映进眼中,白衣如雪,映衬着他几近透明的脸色,双目闭合,淡无血色的唇昭示着他此刻的虚弱。依旧是那样安静的美,神情安详静谧,鼻息间极微的颤抖,证明着他此刻还活着的事实。
果然是宁川,果然是……缪血症!
秦绯心转眸看着身体微微颤抖的落忧,突然弄不懂她想要做什么,然而这一个疑问还没褪去,眼前青影一晃,那抹身影已经擦过自己身侧,朝着女皇的方向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