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君成翊望着突然握住自己长剑的落忧,通红的眼依旧死盯着床上一脸惊讶的君汐,咬牙说道。
如果是别人,他早已挥剑去劈,天知道此刻他用了怎般的意志,才压抑住了心头怒火。
青玄、冥紫,溟雪剑派的镇派至宝,别说是被其所伤,剑体散发出的寒意便足以伤人。落忧握着青玄剑的手,早已痛的失去知觉,却一如君成翊被内力反噬而不自觉一般,唇边带着浅浅的笑,用无声的凝视传递着自己的坚定。
寸步不让!
君汐不可以死,至少现在不行。
如果君成翊对楚宓的愧,对君汐的恨,对他自己的怪,能够随着君汐的死亡而消退,那么她绝对不会阻拦,甚至是乐见其成。
但事实却是,假如君汐此刻真的在那柄剑下死去,那么君成翊接下来的怨恨,便无处宣泄,那种强烈的自责跟痛悔,足以毁了骄傲的他。
“君成翊你放手!”段千夜快速上前几步,心疼的想要掰开落忧固执不肯放松的手,还没碰到她,自己便先一步被凛冽的剑气在手背上划出一道伤口,由此可知落忧直接握上去的手,掌心里该是怎般的血肉模糊。
君成翊顺着段千夜的声音垂头望了一眼落忧还在不断流血的手,伤恨交加的眼里划过一道疼痛,但手里的剑动也不动,只是再次哑了声音说道。“落忧,你放开。”
落忧眼中一暗,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落忧。
“落忧,你先放开好不好,再这样你的手会废掉的。”段千夜看着落忧执拗的模样,大手悬在她的小手上,却不敢贸然用力,怕她伤上加伤,急声劝道。“落忧,你是大夫,伤了右手,你就再也不能探脉用针了,你快松开啊!”
落忧没有动,反倒是君成翊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在肥貂的尖锐噬啃中分毫不动的手,微微一颤,剑锋稍斜,使得落忧手上的血更加汹涌的流淌。
“君成翊!”见此,段千夜狠狠的瞪了君成翊一眼。
君成翊不放心落忧所以赶回密室,他远远跟随,却因为先前落忧的疏离未曾上前,所以也错过了听到君汐那番话的机会。
但这并不等于他段千夜会完全无知。
相交多年,他知道君成翊对君汐令人发指的包容关爱所为何故,如今两人出现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必然也跟死去的楚宓有着莫大的关联。
君汐这一生,真可谓是成也楚宓,败也楚宓。
“杀了她,真相也就断了。”落忧定定的望着君成翊,从那双通红的眸子里,找到一份渐渐恢复的清明,启声说道。“从今以后,这世上我只信两个人,一个是姐姐,一个是你。”
那一次,君汐自尽的消息传来,君成翊就是这样看着自己,给了这样的承诺。如今,她要用这个承诺,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回。
“信我。”短洁的两个字,却是她的全部期望。
信我,既然残酷已经露角,那我便陪在你身边,不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过往喧嚣;信我,凭尽所能,不会让你妥协命运,守着对她的愧意无处宣泄;信我,如此做,只是为了你。
握剑的手缓缓松开,离开剑锋的那一刻,鲜红的血液汩汩流淌,染红一片衣衫,落忧却看也不看一眼,目光始终未曾离开与君成翊纠缠的眼,等着他的决定。
隐在袖中的左手已经握紧了银针,准备在最后一刻放手一搏。
青玄剑剑不染血,落忧拿开手的同时,那光滑的剑身上便再找不到一丝血迹,但映在君成翊眼中,却有着一片明显的绯红,是落忧受伤流血的证据。
收回视线,君成翊眼中骤然寒意大盛,狠狠将长剑向前一送,直没入君汐的胸口,剑过之处,鲜血飞溅。
“啊!”君汐痛呼一声,青芒入体,胸前带着寒意的割裂之苦瞬间席卷全身,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四面封闭的石室里,看不见昼夜的更替。规律的捣药声遵循着一成不变的节拍在房中回响,墙角更漏的滴答声,尽职的提醒着时间的流淌。
落忧坐在石室里仅存的一个完好座椅上,怀里抱着神情恹恹的肥貂,右手已经简单的涂了药粉止血,但效果不佳,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偶尔还有鲜红的血滴在地上。
知道自己咬错了人,肥貂讨好的在落忧没有受伤的左手上舔了舔,眼巴巴的看着神色不明的主人,委屈的眨巴着黑豆似的眼睛,呜呜叫了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因为它的主人,已经被床上昏迷着的人吸走了全部注意。
床榻上,君汐身上盖了薄薄一方锦被,落忧知道,掩盖在这方锦被下的身体,已经被青玄剑刺的千疮百孔,伤痕遍布。
即便君汐身上罩的是较厚的冬被,依旧隐隐有血色从那月白色的布料中渗透出来,可见其伤情的严重。
君成翊终究没有下死手,每一道伤都险险避开要害寸许,直到现在,落忧想起之前他眼中那种覆灭一切的疯狂,心中还有些后悸。
君成翊,看似坚不可摧的外表下,隐匿着一处最最柔软脆弱的致命缺口,那一处软肋的名字,叫楚宓。
如果方才自己没有将君成翊用银针刺晕,落忧不敢保证,此时的他,要被心中的自责怒恨折磨成什么模样。
“靖王妃,已经配好了。”最后一捣锤落下,一旁年轻的御医将捣好的药浆盛进碗中,呈至落忧面前,低声禀报。这是段千夜派来为落忧治疗手伤的太医院院判,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