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快速的闪进房间,于内室的屏风后摩挲半晌,终于在咔得一声之后,墙板翻转,露出一条极窄的密道。
来人在怀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夜明珠,向着内里一步步走去,光线映在那人脸上,照亮了他不俗的俊容。
眉似刀削,鬓若剪裁,一双黑眸幽邃深沉,正是与段千寻替换了身份的君成翊!
缓缓推开密道尽头那一间石室的门,一个纤细的背影出现在视野中,淡橘色的锦缎夹袄,乌发挽做简单的髻,不施脂粉的粉面略显苍白,而最让君成翊吃惊的,是她掩在厚重衣衫下,仍能轻易发现的,凸起的小腹。
房内女子听见声响,弯起嘲讽的笑意,淡漠的目光向着门外扫来,却在看清来人以后脸色大变,一双无神的眼立即被惊喜的光彩取代,颤巍巍的站起身,朝着君成翊进来的方向不确定的唤道。
“七哥哥!”随着一声带着哽咽的呼唤,一个颤抖着的纤细身影跌跌撞撞的扑进君成翊的怀里,茉莉花香隐隐传来。“七哥哥,汐儿知道你不会不管汐儿的,汐儿就知道……”
“汐儿。”本欲推开的手,在君汐不住轻颤的肩膀上方停住,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君成翊顺势环住了君汐已显臃肿的腰,眼里的疼惜一闪而过。
如何会不心疼?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的疼惜,这个女孩终究是自己宝贝了十几年的妹妹,在落忧出现以前,他曾不止一次的的为了她改变原则,甚至不惜屡次为她停住进取的脚步,即便明知道她并非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那般柔婉可欺,他仍旧愿意尽全力去帮她打造一片安定。何况君汐如今会走上这条路,与自己当初放任了她嫁来东陌和亲的举动,逃不开干系。
“七哥哥要来接汐儿回去吗?”君汐抬起泪汪汪的眼,曾经孱弱的脸庞此刻显得更加憔悴,不安的揪着君成翊的衣服懦懦的问道,贴近君成翊的瘦弱身体,恰好让凸起的腹部撞在君成翊的身上,使得君成翊方才还满是怜爱的双眸突然冷了下来。
“是谁?”一把抓住君汐纤细的手腕,君成翊眼中翻涌着滔滔怒意,低声质问道。“谁的孩子?”
君汐腹中怀的绝不可能是段千夜的孩子,假如段千夜跟君汐有了孩子,他便可以此为根基,得到君墨轩的全部助力,无需再像现在这样被段千寻或者是那些老臣们逼得束手束脚,何况凭他对段千夜的了解,以他的固执跟骄傲,出于夫妻关系也许会碰君汐,但绝不会在时局未定的时候,让曾经联合了段千寻对他痛下杀手的君汐有孕。
“是谁的?”君汐扬起泪眼,朝着君成翊哀凄一笑,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跌碎在淡橘色的衣衫上,晕开点点湿痕。“七哥哥会想不到是谁?会有人愿意无条件的相信我的诚意吗?”
君成翊剑眉一紧,没有回答。君汐的诚意,无非就是落忧之前说过的,她会让北越的势力帮助段千寻夺位,以段千寻的个性,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君汐的承诺,除非……
捕捉到君成翊眼中一闪而过的疼意,君汐撤回被君成翊握在手中已经泛起一圈红痕的皓腕,垂下的长睫掩住其中的幽冷,苍白的唇凄婉的轻扯,“如果段千寻成功了,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坐上太后的位子,而年轻寡居的和亲太后,也有曾被送返回国的先例,汐儿这样做,不就可以回到北越,回到七哥哥身边了么?”
“那你与段千寻的联盟,也包括上一次在茗曦城内,对落忧下杀手?”君成翊没有接下君汐的话,而是盯着她梨花带雨的脸,不放过一丝表情波动的问道。“当日我下令将茗曦城严密封锁,那些杀手却带着你的专有玉佩明目张胆的入城刺杀,你不要告诉我说,那是因为你的玉佩不小心遗失了。”
“当然不是。”君汐摇摇头,“玉佩是我给的,因为当时段千寻要去刺杀段千夜,我当然要帮他。”
“那他为什么要连着落忧一起刺杀?”君成翊眼中那一抹温情在君汐这一句谎话里全数褪尽,质问道。“落忧遗失在客栈的玉佩明显出自皇子府,段千寻不可能不识得,他与落忧无冤无仇,如非必要,绝不会在明知此举将与我结怨的情况下,对落忧赶尽杀绝!”
“那又怎样?”君汐闻言突然仰起头问道,唇边挂着君成翊多年来最最熟悉的透着虚弱的笑意,此刻其中却多了几丝狰狞跟扭曲。
“楚落忧死了有什么不好?十几年来我们在一起过得温馨和睦,平淡真实,可有了那个女人以后呢?你会抛下病重的我去跟她洞房花烛;你会为了救她在替我施针未完的时候,跑出去跟刺客缠斗;你会因为她的劝阻,放任我和亲东陌,在这里自生自灭!你当初答应娶她,不就是为了帮我交换解药治病吗?既然只是一个交易,我现在毒已经解了,那她为什么还要活着!”
话到最后,君汐激烈的语气让虚弱不堪的身体不能负荷,剧烈的咳了起来,惨白的脸上为此泛起一层不正常的红晕,泪雾蒙蒙的眼死死地望着君成翊,是君成翊从未见她露出过的不甘跟倔强。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君汐的话,恰好激起了君成翊心中的诟病,他与落忧的开始,是以交易为目的,以至于他现在一再为这份感情而患得患失,“这些话你全都忘掉,永远都不要再提!”
“我……”
“你到底偷听到了千夜的什么秘密,逼得他这么对你?”没等君汐再度开口,君成翊便抢先一步转移的话题,他承认,再听到这些话,他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对这个疼宠了多年的妹妹恶脸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