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萧谨被窥觑的记忆是什么，有多少，但这颗清晰刺目的印记明确的告诉他，萧谨是真真切切的扭曲了过往，至于什么时候恢复，还是未知之数。
那日在偏殿内，如果不是落忧看出萧谨脸上的图纹不是刺青而是掩盖痕迹的兰青，并巧妙的借用与兰青相克的鱼腥擦掉了伪装，此刻他们应该还在为萧谨的突然转变摸不着头脑。
缘蛊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记忆，可以扭曲一个人的曾经，却唯独改变不了深埋在心里的感觉，此时的萧谨虽然褪去了曾经的洒脱轻狂变得阴沉冷漠，但见到落忧，他眼中的迷惑跟动容依旧明显。
“从脉息上看，一切正常。”萧谨微垂了眸，掩住幽亮中那一抹担忧，淡淡启声道。“也正因为太过正常，配上你口述的那种症状，才更加难办。”
今日所见的落忧，清冷中透着一股压迫，与几天前的娇俏可爱判若两人。如此诡异的情况，看在自己眼中却是这般理所当然，这令他肯定了心中的怀疑，也许萦绕在心的那一抹倩影，先前真的认错。
君成翊皱紧了眉，抬眸望着不远处的主阁，在房外明灯的照耀下，内里却是一片漆黑，橙花茶安眠的功效极好，落忧此刻已经睡下，透过半透明的菱窗，凝视着内里的那片黑暗，君成翊深眸内划过一丝柔软。
那扇镂花屏风的后面，他的宝贝此刻正侧卧在宽榻上，怀抱着圆滚滚的肥貂，好梦正酣。
“也许，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萧谨在君成翊的沉默中缓缓抬起头，目光灼灼的望着不点繁星的深黑色天穹，缓缓问道。“殿下可曾听说过，九转冰魂？”
君成翊一愣，疑惑的望去，这个名字确实隐约觉得熟悉。
“九转冰魂是溟雪老人用这世上唯一的一颗冰碧混合了灵狐血制成的宝物，二十年前曾被他分作七份送给了他的七个徒弟，据说形似明珠，绯色。生人服食，百毒尽消，体魄康全。逝者随身放置，可保亡身万年不腐。”
萧谨尽可能的回想着，毫不保留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说出来。“据我所知，七颗九转冰魄中，有四颗已经被使用，余下的三颗分别在溟雪一派失踪多年的长徒无水、六徒弟明寒以及小师妹忘忧手中。”
君成翊的眉随着萧谨口中说出的三个名字皱得更紧。
无水行踪不明，失踪了整整十五年；六师叔明寒的真实身份是西楚的前任逍遥侯，他手里的那颗九转冰魄早已用来救治当年热毒染身的西楚国君南风烨；而最后这一颗……
姐姐。
难怪他会觉得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当年的他被皇后坑害，剧毒难解，是姐姐出手相救，朦胧间曾听她说过，那粒神药，名为九转冰魄。
当时的他正因为姐姐嫁给君墨轩的事情赌气，没有细问她从何处找来这种灵药，那时不问，注定了这一生都无法再从她口中知晓答案。
直到今日，他才得知这九转冰魄的珍贵，还记得姐姐将它送到自己嘴边的时候，不曾有半分迟疑。
姐姐……
君成翊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握紧，眸中狠厉一闪而逝，所有亏欠过姐姐的人，都必须死。
喉间腥甜阵阵，本就病态的脸色此时更显苍白，萧谨扫过来的眼神微微一顿，说道。“你内伤不轻，不适宜动气。而且静养期间不适宜用那些强补的重药。”
君成翊缓缓摇头，落忧醒来后不记得曾重伤过自己，所以他让枫黎送来一些可以掩饰自己病容的药物，以免她心增负担，至于这幅身体，不是还九转冰魄的支撑么？
如今看来，唯有找到失踪的无水，求得他身上最后那颗九转冰魄来保落忧无虞。如果真如他先前与秦绯心的猜测，落忧是无水的徒弟，那么一切应该都不算难。
那个因为练功偏差永远停止身体成长的男子，当年在姐姐的葬礼上呕血昏迷，虽然仅在那次与自己有了一面之缘，但无水眼中那种灼伤灵魂的悲痛跟绝望，却如同一个烙痕，深深留在了他记忆中。无水，他是那般深厚的爱着姐姐。
“发令给玄部，务必找出无水的下落。”思绪还未完全回拢，君成翊半微眯着眼，突然吩咐道。
“是。”
萧谨脱口而出的一个回答，让他跟君成翊同时一怔。
多少年来，无条件的遵照君成翊的命令，已经成为萧谨的一种本能，这一声是，不需要经过任何思量，便脱口而出。
北风呼啸，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散开来，一人面色深沉，心里轮转；一人眼露疑惑，细细思量。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主阁内，宽大的床榻上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个熟睡着的身影，落忧此时正抱着同样不曾入眠的肥貂，光着脚站在窗边，借着房内的漆黑作隐蔽，静望着院中的修长身影。
君成翊的心思她又岂会不知？只是这身体，连她自己也找不到病结所在。
担心她的身体，却也担心让人为自己诊脉唐突了她同为医者的身份，于是君成翊找了这个机会试探，成全了她固执的骄傲。
窗外昏暗的光透过菱窗拢住落忧纤细的身影，朦胧的洒在慢慢弯起欣悦的弧度的樱唇上。
这样的君成翊，真的，很温暖呢。
夜深沉，君成翊于偏阁内拧眉挥毫，下令岸阁出动所有人马寻找无水。
碧珠小心的将密函用蜡封好，见到君成翊暗沉的脸色，转移话题的说道。“夫人这次发病倒是跟往日不同，那夜在女皇面前以鱼汤破解兰青的动作倒是像极了未生病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