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了百味草跟龙尾须的甜汤,真是可惜了味道。”
店小二一惊,这个丫头简单嗅闻就能辨别汤中的成分,哪里如表面上这般无害?意识到方才她根本就是在耍弄自己,心头大怒,立即转化了狰狞面孔,直向着落忧一把抓来。
北越进来盛行幼妻稚妾,此等上品,必能换他一生无虞。
就在此时,门外一道破空鸣响,一支竹筷快速飞射而来。
噗,店小二的手才碰到落忧的衣袖,便觉得一阵酸麻顺着手臂快速蔓延,随即脑中嗡嗡作响,模糊一片,身体跟着瘫软下去,恰好身后一道冷风奔袭而至,本欲射入他后心的竹筷在这一倒一歪之间也跟着偏了位置,正入后脑,从眉心处直穿而过,再植入地面没入三分,那店小二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已瞬间毙命!
落忧眼看着方才还在自己面前凶相毕露的人顷刻间便横倒于地,眸色不动,只是稍稍蹙了眉,樱唇淡启,言道。“真脏,真慢。”
脏,自然是说这死在房中的人;慢,则是形容来者的速度。
话音一落,门外快速掠进来一名蓝衣男子,腰间配剑,发束玉冠,近半的容貌被一张狼纹面具遮挡,薄唇微抿,面具下的双眸,深邃漆黑,冰冷漠然。
听见落忧的话,男子的眼中划过一丝无奈,单手抄起那店小二的尸体,飞身出去,再返回时,手中的托盘里放着两个馒头。
令人惊讶的是,男子方才拎着尸体离开,来去间,竟没有引起任何恐慌,可见其轻功之高。
桌上那些淬了药的饭菜还在冒着热气,落忧从腰间摸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粉滴入汤内,然后开始趴在桌上,一口一口的吃着男子带回来的馒头,半晌之后开始用勺子舀汤喂进嘴里。
见此,男子微微苦笑,他知道,一向厌苦的她,之所以会亲口去尝那个味道糟糕的汤水,是想要借此给自己一个不要妄动的忠告,面具下的双眸变得黯然。
“速度比我想象中晚了很多。”咽下口中的汤,落忧淡淡的说道,混了不止两种药的汤早已没了该有的清香爽口,苦味在舌尖幽幽散开,只喝了一口,落忧便不再动勺。
“是,残音护主不利,简直该死。”听见落忧的话,男子低垂了头回道,眼中精光流闪,甚至隐约含了些期待。
“该死?残音该不该死,似乎只有我说了算。至于你,也是一样。”落忧闻言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馒头,仰起头看过去,水眸中波澜不兴,莹润娇唇弧度轻扬。“难道在你眼中,你曾经效忠过的主子,就只是一个光会认蛊、不懂认人的笨蛋么?”
月上柳梢,夜色渐沉,小镇上亮起星星灯火,与天穹上点点辰星繁烁交汇成一幅夜的篇章。
布置简单的客房内,烛光在男子银白刻狼纹的面具上镀了一层朦胧的橘色柔光,将那股冷硬幽寒缓减了许多,男子负在背后的双手,紧紧的交握着,透出他此刻心中的不安。
“在你眼中我就这么愚钝,认不得你么,逆风?”娇小身影临桌而坐,一手于桌上托腮,一手卷着丝屡黑发,歪头仰问,黑玉般的眸子里波澜不动。
望着逆风露在面具外弧度有些僵硬的唇角,落忧明眸轻转,幽幽而笑。
或许逆风不是没想到自己会猜出他的身份,只是惊讶自己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把事情挑明。
即便只是名字就让她忿恨不已的浅语、给她或亲近或危险感觉的宁川,令她措手不及的轩辕女帝,外加一个与君汐联手,随时可能出现的段千寻,种种种种,已经由不得她再放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星火在怀,与其日夜提防,倒不如索性全部摊开,有子母蛊虫的牵制,逆风终归奈何不得自己。
“你记起了什么?”逆风先是一怔,随即脱口道,落忧可以猜测出自己的身份,但如何会这么肯定自己是逆风,而不是承钰?
“什么都没有。”落忧将一缕黑发在指尖绕成几圈,淡淡回答。
宁川用琴音给自己幻出的那些画面,并没有像以往那些片段一样,短暂停留之后就再记不得,反而是随着时间的加深,让她有种亲身经历过的错觉。
那是一副和乐融融的画面,严肃威严的父亲,英俊温和的兄长,温婉解人的姐姐,以及孱弱懂事的妹妹……
妹妹……
想到这个词,心里就有一阵酸涩的疼蔓延开,仿佛是一个禁忌,触碰不能。
而在这些画面里,还有四个人,四个追随着她生死不弃的人,残音、宿雪、承钰以及,逆风。
听到落忧的回答,逆风先是微皱了眉,眸光幽烁间,判断着落忧此举的意图,突然眼神一动,闪身上前将手伸向落忧的右腕,却在距离半寸的时候猛然停下。
鼻尖一股药香萦萦绕绕,脑中突然浮现出方才店小二瘫倒,竹筷穿脑那一幕,逆风殷红的唇妖娆魅惑的扬起,伸出去的手也跟着收回来,淡漠的深眸里冰冷褪去,换上满目邪肆,启声道。“三日硫澜?”
“聪明。”落忧不闪不避,缓缓从椅子上直起身子,小手上抬着摸索上他冰凉的面具,顺着狼纹的纂刻,感受着指腹下粗粝的纹路,樱嫩的粉唇弯的越发诡异,“残音的面具,不适合你,你应该不希望我来动手吧。”
当然不希望!
逆风快速向后退了两步,轻笑出声,夹着欣悦跟无奈。
落忧此刻身上带了三日硫澜的毒,被她的手碰到,可绝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