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钻石王老五的艰难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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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中介

第一次收到郝良打的手机,雨馨刚往办公室外走。这正是下班的时间,他没有提让她看他母亲的事,只是简单正常地问候。

还是吓了她一跳。

从此,每天下午五点都会收到这样一个电话,她揣测着他的目的;数日之后,这成了她生活中的一个科目。他现在当家教,买了一部二手手机加入本地通,说是方便工作。她不敢和丈夫提这件事,怕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终于,她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天天打这么个电话,他说:“没别的意思,我拿你当一般朋友。打这个电话是为了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和安慰我自己还有个朋友。”

她信了,并深受感动。毕竟是深深相爱过的人,又是在一种客观条件下分手的,她做不到太绝情,反陷入一种矛盾之中。听这个电话她对丈夫心有内疚,不听,又做不到。这个电话让她常常会留意他声音中的微小变化,在合上手机之后呆想或多或少的时间。

他天天看着由她的照片复印成的图像,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一个自认的事实:这就是与我山盟海誓过的女子,这就是被人用金钱诱走了的女人,这就是翻脸无情的女人。这种提醒的结果使他不再怀疑那十万元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他深信那就是一笔断情费。在心里他骂她:当着婊子还立牌坊!装什么纯情!

还有两天就到大年三十了,雨馨不肯因为是老板娘而怠慢工作,她认认真真地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接待、打字、起草文书,安排总经理的日程。待遇上和其他员工一样,年底领到双薪时她同样会开心。

她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郝良的号码显示,不禁诧异:下午两点多找我干吗?

“我得了流感。昨天还不大要紧,今天说什么也起不来床,你能不能来看看我?”

“怎么不到医院看看?”

“我脚发飘,你来帮我买点药和吃的就行。”郝良先挂了机。

有心说不去又不忍,想给孟伟打电话让他去吧,又怕他说漏嘴让丈夫知道他们有电话往来。想想他也是够难的了,病刚好就得当家教挣钱养家,大过年的也不能回去。

她决定去。

出租车停在马栏广场,她顺着一个大胡同往里走,又拐过几幢楼,才看到十几米远处一堆矮旧的平房。按照郝良的指点,他的房子窗上挂着“家教”字样的牌子,她向那里走去。

方平发现了她,立刻通知总经理。

在她离门只有三米左右远时,手机响了。

“林雨馨,你要去哪里?想看谁?你答应过我不和郝良有任何形式的往来,你别忘了我说过的话。现在转身还不迟,否则,我也豁出去不顾及我的名声了。你比我想象的要成熟得多,只是,别成熟到和我玩花样的地步。你并不完全了解我的手段,我出最后一张王牌的时候就是我没有任何顾及的时候。”声音相当严厉,像要冲出手机狠击对方一掌。

她原地转了几个圈,手和声音都在颤抖。“你在哪里?怎么知道我来这儿的?他病得不行了,没有人可求,只能求我。”

“胡说!他的死活与你无关,我会让孟伟来照顾他的。”

她脸色苍白,站在这里,拿不定主意是进还是退。

早就看见她往这边走的郝良一看她接了个电话就犹豫的样子,一把推开门:“快进来吧。”

她清醒过来:“你快回屋,我会让孟伟来看你的。”生怕郝良会拉住自己不放,转身跑将起来。郝良紧追其后,几步就追上了她。

“你别靠近我,我不会再来了,我丈夫会知道的。你好自为之吧,别拽我的胳膊。”声音中已带了哭腔。

“怎么会?他是不会知道的。”他的脸贴近她的脸。

她情急之中没有注意到他没有一丝病容,只是使劲推他:“他什么都会知道的,说不定就在旁边,不会放过你的。”

他不再拽她,放了手,她飞跑起来。

孟皓晚上是在家吃的饭,根本就不提白天的事,平静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她端着碗,一口也吃不下去。

他大口大口地吃着,还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碗里:“别老是不吃肉,贫血的毛病还没好,都是偏食造成的。玉儿,你别像你大嫂学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这红烧肉多好吃。”

她实在受不了他的平静,声音低低地说:“我没有撒谎,我只是作为一个普通朋友看看他。”

他不接话茬儿,用筷子点了点她碗里的肉:“吃吧。明天你就不用上班了,我先到公司处理一下事情,然后接你和玉儿回家过年。别等到三十那天再回家,老太太又该挑理了。”

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尖叫一声:“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派人跟踪我?你不信任我,对不对?”激动中手里的碗落在地上,饭撒了一地。

玉儿赶紧起身要收拾,被孟皓止住:“我来收拾。你再换个碗给她盛上。”他取来一张报纸,把地上的东西用手拾起,放在上面,扔在垃圾桶里,到卫生间洗了洗手,坐回来说:“糟蹋粮食是极大的犯罪。”见对面的妻子起身就要走,拽住她:“坐下吃饭。”

她又怕又气,不想面对他,还是要走,被他强按着坐下,他还将筷子放在她发抖的手里:“吃饭。”

像中了咒语似的,她吃了一口,随即“哇”地一下吐在桌子上。

他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慢慢吃。要吐是个好事,怀孕了吧?”

“别逼我吃饭,我实在是吃不下去。”

“好吧。我告诉你,要是连你这么个刚出校门的黄毛丫头都能骗得过我,我怎么在社会上立足?信守你自己的诺言,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妻子。”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让她感觉是两个重重的铁块。

“那么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不知道。”

整个过程玉儿一声也不敢吭,平时她看雨馨动不动就和孟皓发点小脾气,这次却是如同老鼠见到猫一般,她不觉得孟皓的话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女主人却那么紧张,想必事情不小。她牢记上次的教训,对主人的事不多言不多语。

饭后,雨馨回避和丈夫在一个房间,孟皓在客厅里看电视,她就到书房;他要是到书房找她,她就下楼找玉儿聊天。她不敢和他对视,心中有疑惑就有吧,不能再找他验证,反正清楚他知道郝良的住址,也知道只要和郝良见面,他就会得到消息,那么他派人监视她是毫无疑问的。他本来有应酬,可不想去,想等着妻子亲口坦白和郝良见过面说过话打过电话的事,只要妻子这么做了,他就不会进行下一步的监视。

人在心不在,没意思。他头一次这么想。

她不想再提白天的事,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香雪兰已经被移到客厅两盆,卧房一盆,绽放出黄色的花朵,香香的。

昨天他们还一起笑着说花的事,今天孟皓看花很不顺眼,恨不得一脚踢翻了它们。

海琳抱着外孙子,直盯着儿媳妇的肚子,雨馨知道她的意思,尽量和婆婆有一段距离地坐着,不想让她问怀孕的问题。海琳却想和儿媳坐得近些,问一问情况,雨馨看她向自己走来,忙借口头疼上楼躺着。海琳只好问儿子:“你媳妇怎么还没有怀上?都快半年了,你们没有避孕吧?”

“没避孕。”孟皓也很关心这个问题。“没事吧,妈?”

“不好说。这样吧,你妹是今晚上的夜班,你们去查一查。”

孟皓上楼叫妻子到医院检查。

“有什么好查的?生孩子着的什么急?该有的时候就有了呗。”她显出不耐烦的样子。

“老人急,大过年的,别扫了大家的兴。快走吧,妹妹在下面等着呢,检查也就是一会儿的事。”

“我不去。”

孟皓急了,上前就拉她。

她低着头,张了几回口,才说出:“其实我在结婚前几天上的节育环,我怕你不让,没敢告诉你。我不想这么年轻就要小孩。”

这太出乎孟皓的意料,怎么会是这样,她的口风这么紧,从来没有透露过。“这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开始的原因你知道,后来我真的是不想早要小孩,我看你和妈那么急着让我生小孩,就没敢说。”

孟皓阴阳怪气起来:“恐怕是另有原因吧?你真是不简单,不是想着有朝一日和旧情人远走高飞更无牵挂吧?”他把前几天的火气也借着这个话题发了出来。

雨馨不高兴听他这种口气说话,躺下蒙上毛毯,不理他。孟皓一把将毛毯掀开,拉住她的胳膊:“快穿上衣服跟我到医院把环摘下,向我证明一下你的忠贞。”

她也火了:“忠贞与否跟生小孩有什么关系?我就不去,你能把我怎么样?”

“这由不得你。”孟皓强行拉她下地,俩人吵了起来。

楼下的人听到动静,全都上楼看,海琳一听雨馨偷偷地带上节育环,连儿子都是才知道,来了气,又不好在大过年时发作。男人们也不好就此事发表任何见解,只有孟澜说了话:“哥,你别硬拉大嫂,好好商量一下。”雨馨一见众人都知道了这事,羞愧难当,随丈夫下楼。

车子到医院停下,她下车就要往回跑,被孟皓拦腰抱起,进了医院的大门,来到妇产科。孟澜在后面不停地劝:“改天吧,哥,你别这样做,放下我大嫂。”

别看是过年,妇产科门前人却不少,雨馨怕人笑话,乖乖地进手术室。

她再出来时,腹中仍有器械冰冷的感觉,她捂住小腹走,不理睬后面让她慢走的小姑子和等在外面的丈夫。孟皓要扶她,被她一掌打掉手,自己来到车前,上了车。“我要回桃花源。”她不想再在婆家人前出丑。

雨馨下车时,不小心被脚下的冰滑了一下,倒在地上,她疼得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拒绝由他扶她起来;无奈右脚崴得生疼,使不上劲,根本起不来。孟皓抱着她上了楼。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端来热水,烫了一下毛巾,拧干后替她敷脚。在热毛巾的温暖下,心里才有点热气,不太恼他。他取来一个铁盘子,倒了点酒,用打火机点燃,然后把妻子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小心地醮着火酒,两手一搓,为雨馨按摩右脚。“疼你就叫两声。”

看着他温柔的样子,她的心里重叠起他的另一副面孔,那是城府极深的表情,这副面孔不常出现,一旦出现她就会发自内心地怕。这种怕是透彻心骨的,因为不知道这副面孔以下的心肝会是什么样的。他对生个孩子这么在意,说明有这种可能,让孩子作两人加深感情的中介。这不应该是一件坏事,只是自己一点当母亲的心理准备都没有,过年才二十三岁,觉得自己有时像个小孩,怎么给小孩当妈妈?郝良的电话没有因为是过年而停止打来,吓得她将手机放在身边,生怕他不是五点而是其他的时间打来被人发现,可是,她又控制不了自己不听这个电话,否则关机不就行了嘛。郝良的电话搅得她神经兮兮的,不然的话,她会好好和丈夫商量摘不摘环的事,要吵也是回小家来吵。

孟皓扶着她回房睡觉,之后打电话让许叔送玉儿回来,服侍妻子。他坐在书房里抽烟,想着雨馨近日的表现,有时爱着自己,有时又不大正常。郝良是一个人住,如果不是方平的及时通知,不是自己立刻阻止妻子的前行,很难说会出什么令自己难堪的事情。他们之间是一厢情愿还是双方情愿,他不想问个明白,要通过自己掌握的证据做出判断。反正他们有电话往来是一定的了,按以前的约定,应该惩罚郝良,而他没有做的原因是他有他的考虑。可要是再发生两人正面接触的事情,他决定不再姑息郝良,臭小子胆子太大了。妻子自作主张上节育环这件事对他的打击相当大,他不顾她的感受强迫她到医院,是想让她早点有小孩转移心思,一旦有了孩子,想让她离开自己可能都不会那么痛快。

然而,不是因为感情因素而使一个女人自愿地将身心全部交出,无论对于哪一个男人来说,也无论有什么前因,他都会感到悲哀!

他有点怀疑自己作为男人在女人面前曾经有的自豪的魅力!最初对把握妻子感情上的自信产生了动摇。

这之后,与丈夫感情上的嫌隙,让雨馨对郝良的电话有了很深的依赖感,她用对往昔的回忆麻醉自己在家庭中的受挫。孟皓接到方平的报告,说是郝良开了学也不回学校住,第六感告诉他这不是个好现象。孟皓在妻子摘环的当月那个女人特殊的日子,问她来没来月经,她很不耐烦,不回答。

开春了,西城的工程正式开始,他想自家争取年底入住,天天很忙,回来得很晚。这一天,他刚冲完澡回卧房,看见妻子正从一个小药瓶里往外倒药,一见他进来,手中的药粒掉到了地上。

“生病了?要不要紧?”他伸手要拿她手中的药瓶看看,被她麻利地放在身后。

“最近睡眠不好,老是头疼,我吃片安眠药。”她勉强地笑笑。

“我看你吃的是哪一种药,这种药不能乱吃,会有依赖性的。”

她还想躲开他的手,被他夺下,他是真心疼她。没有想到,一看药瓶,竟是避孕药,一下子就火了:“你什么意思?又背着我干这种事。你知不知道,避孕药并不能百分之百地避孕,万一怀了孩子,说不定就会畸形。我警告你,不要再搞小动作。”他拾起地上的药片,又倒出所有的药片在手上,走到卫生间,倒进了坐便,冲了下去。再回来时,东翻西找:“还有没有了?赶快处理掉。”

雨馨气哼哼地任着他挨个房间挨个地方找,等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回卧房时,说:“为什么这件事我就不能有我自己的选择?我还小,不想要小孩,这不是正常的吗?”

“不正常。怀孕也就是十个月的时间,生下来又不用你带,能耽误你什么?耽误你离开这个家,重拾旧欢?”

“说我们生小孩的事,你提别的事做什么?”

“我不和你斗嘴!你做好思想准备,我是美籍华人,一胎政策对我不起作用,我还想多生几个呢。”

“你自己生吧。”雨馨将被子蒙在脸上,不想和他再吵。

他自顾自地说:“上次的事我还没有和你们计较,可那是我的宽容底线,再让我逮着可就没那么便宜。请你尊重一下是我妻子这个身份,不要和他通什么电话,还放肆到要见他。他有什么好?烧得跟秃毛鸡似的。”

她一听,掀开被子露出头,瞪圆了眼睛:“他哪都不如你,只有一点比你强,我们商量过,结了婚也不要小孩,充分享受二人世界。不像你,受的是西方教育,有的却是封建思想。”

这话着实让他怔忡了好一阵,讪讪地躺在床上。

她彻底明白了他为什么在生孩子问题上不依不饶,他有他的心结。她在心里反思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觉出有点过了分,现在能够理解他要个孩子的原因,那是一个丈夫正当的和让步的要求。她相信,不然的话,他一定会对付郝良的,花钱雇人打他一顿那是很简单的事。可是,他没有做,说明他并不是个在感情上缺少宽容的人。

他也心里检讨自己的做法是否得当,本来就比人家大十几岁,现在的女孩子哪有这么年轻就愿意生小孩的?生是一定让她生的,最好还是马上怀上,这也是为了家庭幸福的一种措施,不为过。等她再过几年会理解自己的,这个家也有她的一分子,平白地毁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只是,应想出更恰当更温和的办法,让她发自内心地愿意要小孩。

孟皓就是一个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的人,而且说干就干。他不顾工作时间紧,第二天就抽空亲自到商店买来好多婴儿画,让玉儿贴在家中,无论到哪个房间,哪怕是二楼两个房间之间的过道,也有大胖娃娃在冲着人笑,更别说卫生间和饭厅了,弄得家中不伦不类的。雨馨觉得好笑,画贴上后再过些日子,他又拿回二十几个布娃娃,从像手那么大的到和五六岁小孩那么大的都有,有会哭的会笑的会说话的和人一牵手就会摇着胳膊走路的。只要在家,他就故意摆弄这些娃娃给妻子看,还让不会说话的娃娃叫“妈妈”和“爸爸”,晚上睡觉搂个最大的在两人中间,搞得雨馨哭笑不得。更有甚者,他让妹妹经常带着儿子来玩。孟澜第一次进房间时,笑得前仰后合的,说哥哥得了“儿子病”,对雨馨说:“嫂子,你就生一个吧,再不生,我哥就得发疯。”

孟皓嘴硬道:“不生就不生,我不急,有这些孩子陪我就行。”

他做的这一切起的最好的一个作用就是妻子和他不再生气,反而觉得有趣,对小姑子说:“我没说不生,只是不想早生。孩子怎么带呀?”

孟皓的眼睛都亮了,因为妻子口气有了缓和,他给妹妹使使眼色,孟澜心领神会:“你只管生,不管带,让我哥带。”

雨馨当了真:“他一个大男人能带好吗?”

孟皓和妹妹大笑起来,他说:“能带好,到时你当鲲鹏总经理,我在家带孩子。”

她意识到自己中了个温柔的计。

她一点不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