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大学所在的青山路,其实与青山没有一丝瓜葛,就像他获得会计学学士学位,却没有做一天会计一样。太意外了。
当年,大学毕业后,都是国家分配,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专业与岗位对口,一纸派遣证定终身。而他,偏偏是个并不多见的例外。单位计财处满员,而宣传部却缺人手,领导看他在大学校报上发过几篇“豆腐块”,就让他到宣传部报到去了。意外归意外,但他没有什么抱怨,拿着领导签的单子,乐呵呵地跨进宣传部的门槛。
脑袋里没有太多的条条框框,心里没有什么拘束与畏怯,大有不知者不畏的英雄气概。最初的日子,宣传部长对他的训话频繁,詈言指责,不是文风太过飘,就是措辞不够严谨,不是结构懒散,就是行文过于拖沓……一句话,就是一无是处。领导说归说,也就是在他原稿上画几个错别字,扛掉一些多余枝节,然后大笔一挥签上一个大大的“发”字。到后来,部长副部长出差,对于草拟的公文,他打电话过去请求,那边只说,你先付印吧,手续等我回来补。再后来,单位一二把手的讲话稿,单位的年度总结,各式各样的先进事迹……都找他来写。“一把铁算盘”的财会好手,生生被单位改造成“一支笔”的秀才。
机关的生态往往难脱“能干的不如能看,能看的不如捣蛋的”这一遭人病诟的窠臼。他数星星盼月亮,年年升迁有望,却岁岁希望落空。日子久了,他整得没什么脾气了,自己就像了一个石块,曾经那般锐利,岁月打磨后,变成无棱无角的一颗鹅卵石。
恰逢此时,单位要办内部报,主编是部长,实则他在操作全盘。他报纸印出来,版权处他的名字之前,打的只是“责任编辑”。失意人,总有诉不尽的心事。低落时,他就化名,在自己编的副刊,发心情文章。后来,这些失意文字,也会在当地日报晚报的副刊上刊登。
他的名字露脸的机会多了,自然被很多的读者所熟悉追崇。他的文章晚报社的编辑更是喜欢的不行。所以,报社首次打出招聘广告的时候,他接到了晚报编辑朋友的电话,约请加盟报社,一起干新闻。也就是一刹那间,他给自己未来数年定下一个基调:做记者去!
他要辞职了!
这个意外消息迅速在单位上炸开了锅,简直有惊雷之效果。亲友领导同事一拨一拨的人纷纷来劝导:要三思呀,铁饭碗不要,去端个没编制的泥饭碗?没错,记者是无冕之王,可你只是一个没有编制的记者的呀?辞掉正式工作,去做一个不正式的记者,你要后悔的。
扑面而来的劝导,他只以一句回敬:“若真会后悔,那就让我后悔去吧。”
他走得很干脆,走得毅然决然,行云流水一般,人生的轨迹,就此悄悄地拐了个弧度优美的弯。
一个学财会的“铁算盘”,很快在采访路上,成长为老百姓喜爱的“包青天”——他帮读者维权的经历,已经足够写成一本厚厚的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