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7岁时，娘就去世了。10岁时，继母走进了他的生活。
乡亲们说：“后娘的心是六月的太阳——毒透了。”他们的眼睛似乎告诉他，更悲惨的生活还在后面。在继母走进家门的一刹那，他就把敌意的目光送给了她。
他的父亲在乡村小学做代课老师，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母亲来了以后又种了两亩地，生活渐渐好转，但依然会为吃穿的事儿发愁。一间茅草屋，两张破床，家里最值钱的恐怕就是那张传了几代的大方桌。每天，他们一家人就围在上面吃饭。青菜饭、萝卜饭是那时常见而又有点奢侈的生活，父亲通常会问他学习上的事情，而继母的话不多，坐在一张高高的大凳上，手中的碗也举得高高的，吃得有滋有味。
他则被安排在一个矮凳上，刚好够着大方桌。他常常拨弄着碗中的饭粒而无从下咽，心中无比的委屈：“要是妈妈在世，那大高凳可是属于我的。可现在……更气恼的是，我连她吃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终于寻找到了一个机会，一个让继母知道他也不是好欺负的机会——他找到了一把旧的小钢锯。趁继母下地劳动的时候，他搬来那张原本属于他的高凳，选择一条腿，从内侧往外锯，直锯到剩下一层表皮。从外面看凳子完好无损。但他知道，稍微有些重量的人坐上去准会摔跟头。
那天中午，继母烧的是青菜饭，先端上的是他和他父亲的饭碗。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埋头吃饭，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却又希望发生些什么。继母端着她的大碗，坐在大高凳上，手中的碗照样举得高高的，依然吃得有滋有味。他的计划落空了，她并没有从高凳上摔下来。
他一边回答父亲的提问，一边偷偷把脚伸到继母的高凳旁，希望把那条断腿给弄下来，偏偏够不着，未能如愿。聪明的他故意把筷子掉到地上，趁拾筷子之际，脚用力一蹬，“喀嚓”一下，全神吃饭的继母根本不会想到凳腿会断，“哎哟”一声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碗没碎，继母摔倒的时候尽力保护着它，但碗里的青菜洒了一地，连衣服、脖子里都沾上了。他看到了继母的碗里全是青黄的菜，仅是菜叶上沾些米粒！平时被他认为是难以下咽的米粒，在那一时刻、在青菜叶上，却显得那么的生动，又是那么的珍贵！
他终于明白，继母坐得那么高，碗端得那么高，是害怕他看见她碗里枯黄的青菜，她把大米饭留给了他和他父亲！
也就在那天，就在继母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就在父亲举起手来准备打他的时候，无比羞愧的他扑在继母怀里，喊出了他的第一声、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呼唤：“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