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
杜牧(公元803-853年),字牧之,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人。善文,主张“为文以意为主,以气为辅”。其诗情景交江,用词清丽,委婉含蓄。尤其是七言咏史绝句,艺术性更高。
清 明
杜牧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公元844年,诗人杜牧被任命为池州刺史。池州位于长江南岸,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名胜古迹很多。
清明时节,杜牧换了一身便服到郊区去踏青。不料,半途遇到风雨,杜牧没带雨具,浑身衣服都被淋湿了。
杜牧不由打起了寒战。要是这时能有几杯美酒喝喝,那该多好!正在诗人烦闷的时候,一位牧童骑在牛背上悠悠然地走来。杜牧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哥哥,什么地方有酒店呀?”
牧童顺手一指道:“那儿,杏花村。”
杜牧顺着牧童手指的方向走去,果然寻到一家酒店,坐了下来。
水酒三杯一下肚,杜牧浑身暖洋洋的。他想起刚才踏青经历,来了诗兴,就在酒店的粉墙上写下了这首诗。
这首诗作得很巧妙,一经写成,就广为流传。不仅构思富有趣味,而且用词简单清新。近人有另一种断句,把这首诗改为一首清新的小词:
清 明
清明时节雨,
纷纷路上行人,
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
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过华清官绝句
杜牧
长安回望绣成堆,
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
无人知是荔枝来。
一天,诗人杜牧路过骊山上的华清池,只见满山青翠依旧,山上宫殿辉煌,不由想起唐玄宗时驿马万里飞送荔枝的情景。
一百多年前,杨贵妃生日那天,唐玄宗带她到华清池浴温泉赏美景。谁知杨贵妃却闷闷不乐。唐玄宗不知何故?一问,原来贵妃想吃荔枝。为了博得爱妃的一笑,唐玄宗立即命令南方派人火速送荔枝进宫。
圣旨一下,广东的官吏马上派出驿马送来荔枝。可惜,沿途不知累死了多少人马,当贵妃看见路上尘土飞扬时,只有她知道荔枝快要送到了,于是才嫣然一笑。
想到这里,杜牧诗情勃发,当即写下了《过华清宫绝句三首》,上面介绍的是其中一首。
题乌江亭
杜牧
胜败兵家事不期,
包羞忍耻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
卷土重来未可知。
公元839年,晚唐诗人杜牧经过乌江,不由得想起项羽自刎的故事。
秦朝末年,楚汉相争。项羽失利,突围后来到乌江边。乌江亭长请他赶忙上船东渡,以图日后东山再起。不料项羽却说,我率领江东子弟八千多人争夺天下,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了。要是我逃离这里,即使将来我有朝一日为王,却有何面目再见江东父老呢?
就在这时,汉军蜂拥而至。项羽弃马步战,刺杀汉军数百人,自己也遍体鳞伤。猛地,他大吼一声,说道:“听说有谁能取到我的脑袋,就能得赏钱千金,封万户侯。现在,我就成全你们吧!”说罢,自刎而死。汉军为争夺项羽首级,彼此相互残杀又死伤数十人。
想到这些,杜牧不知不觉来到乌江亭。当时正值初春,细雨蒙蒙,百草泛绿,杜牧忽然想到项羽要是能认真总结自己用兵打仗的经验教训,东山再起也是可能的呀!
他就在亭子里咏了《题乌江亭》这首诗,把自己对项羽的责备、同情和惋惜全写了出来。
及第后寄长安故人
杜牧
东都放榜未花开,
三十三人走马回。
秦地少年多酿酒,
即将春色入关来。
唐敬宗李湛即位后,大造宫室,沉湎酒色。杜牧在敬宗即位的第二年,就写了一篇《阿房宫赋》,借秦朝由骄奢而灭亡的教训,警告当世。
国子监的太学生们得到这篇文章,齐声诵读起来,被偶然来此的太学博士吴武陵听到了。吴武陵凑近一看,原来太学生们读的是杜牧的近作《阿房宫赋》,随手夺过来看了三遍,越看越觉杜牧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得知今年杜牧要参加进士考试,就在主考官礼部侍郎崔郾面前极力推荐。
由于杜牧有真才实学,加之有众人举荐,杜牧果然在这一年中了第五名进士。一得到消息,杜牧就给在长安的朋友写了这首诗。
按照唐代科举制度,新中进士放榜以后,都要到长安城慈恩寺塔题名,然后再到曲江参加御赐酒宴。所以杜牧等33人在正月里又骑马回到长安。这一年,他们还要通过吏部的关试亦称春关,释褐试,才能得到官职。此时的杜牧才26岁,对前途充满希望。在后来的关试中,他又得了个第四名。连中两元,传为佳话。
赤 壁
杜牧
折戟沉沙铁未销,
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
铜雀春深锁二乔。
一天,杜牧来到三国时代赤壁之战的古战场上,拾到一段折断的铁戟。他拿去洗净一瞧,好像是赤壁之战时的遗物。他手握铁戟,放眼长江,心潮起伏……
600多年前,要不是老天刮起东南风,周瑜的火船是不能靠近曹操的船队的,曹操也不会大败而逃啊!那战争的结果就会是曹军横扫江东,把东吴的两位贵美人——孙策的妻子大乔和周瑜的妻子小乔抢去,关到那铜雀台上,供他寻欢作乐了。
显而易见,是老天把东风送给了周瑜,才造就了一代英雄啊!想到这里,杜牧不无感慨地吟出了《赤壁》这首诗。
遣 怀
杜牧
落魄江湖载酒行,
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
赢得青楼薄幸名。
唐文宗大和七年四月,诗人杜牧在扬州淮南节度使牛僧孺手下做了个书记官。杜牧出生贵族家庭,才华出众,当此小官,非常苦闷,一度流连歌楼妓馆,想在声色之中寻求解脱。
牛僧孺知道后,派了几名兵士暗中跟踪。一天,牛僧孺把杜牧叫到身边说:“你年轻有为,前程远大,但我很担心,你会被一些小节误了自己的前途。”杜牧一听,先是一愣,但很快故作镇静地说:“不会,不会,我会注意检点自己的,请老爷放心!”
牛僧孺听后笑了笑,叫人拿来一只小匣子交给了杜牧。杜牧打开一看傻了眼,里面放的全是记载他晚上行踪的小纸条。杜牧满脸通红,只得低头认错。不久,杜牧被调到洛阳去任监察御史。临行前,他回想在扬州的一段生活,非常后悔,于是写了《遣怀》这首忏悔诗,从此结束了在扬州的这种浪漫生活。
赠终南山若僧
杜牧
家在城南杜曲旁,
两枝仙桂一时芳。
禅僧都未知名姓,
始觉空门意味长。
一天,杜牧到京城一座寺庙去游玩,自以为那里的和尚一定会热情接待他这个进士。谁知,却遭到了冷遇。那里的方丈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还说:“老僧空门修行,不羡慕功名利禄。”杜牧见天下竟有这样淡泊名利的人,感到十分吃惊,平时那种得意非凡,自以为了不起的情绪顿时消失。于是,他就在寺庙的墙上题下了这首诗。
题木兰庙
杜牧
弯弓征战作男儿,
梦里曾经与画眉。
几度思归还把酒,
拂云堆上祝明妃。
传说大约在北魏时期,边境上发生了战争。朝廷到处征兵去打仗。花木兰年迈的父亲也被列为征兵对象。木兰毅然决定改扮成男子,代替父亲应征从军。
在战场上,她挺枪跃马,冲杀在队伍的最前面与凶悍的敌人拼死肉搏,几次险遭毒手。不少与她同时参军的勇士都马革裹尸,埋骨沙场,而木兰却凭着勇敢和机智,几番化险为夷。花木兰在边关整整生活了12年,战友们还不知道她是个女子。
战争结束后,皇帝要给花木兰加官进赏,花木兰却辞去了尚书郎的职务,光荣地回到了她的故乡。
千百年来,木兰从军的事迹为广大人民所传颂。人们就在木兰山上建了一座木兰庙,永远纪念这一位民族女英雄。
诗人杜牧任黄州刺史的时候,怀着敬仰的心情来到木兰山上。他在瞻仰木兰庙之后,写下了这首七绝诗,把和亲的王昭君和从戎的花木兰联系在一起加以赞美,很感动人。
九华山民谣
杜牧
泥腿农夫,人人实心。
我辈书生,尊农救农。
风流小杜,“木瓜”求雨;
求雨不得,开塘放水。
寄言大户,勿难村民。
如有能耐,请惩杜牧!
杜牧壮游天下。他来到李白曾游过的九华山下的木瓜铺,听到集上锣鼓喧天,村民们抬着泥塑龙王,举着公鸡,正在求雨。
只听众人唱道:
“公鸡红血,穷人赤心。喝了浑酒,对天盟誓:一人有难,众人相帮;谁心不正,天神不容!励耕励作,人寿年丰。祈求龙王,普降甘霖。降了甘霖,解旱救民。”
杜牧不觉走到求雨的人群中,看着苦难的村民把虔诚的希望寄托给龙王。可是过了几天,依然是晴空万里,烈日当头,一丝雨影子也没有。他心头焦急,信步四下走走,忽见一塘清水,不禁暗想:“村民为何不放水解旱呢?”几天来,他和村民们一起求雨,搞得满身汗污,何不下水洗一洗呢?他刚刚脱衣,准备下塘,只听远处一个公鸭嗓子嚷道:
“谁个大胆,竟敢下水?”
杜牧一惊,才知道这塘水是有主的,便昂起头道:“水是天雨,为何不能下去!”
“哈哈,这水是‘百善堂’的,要用可得买啊!”
说话间,那人走了过来。原来这水塘是木瓜铺财主李大户的,他傍山筑坎,截住泉水,每逢干旱,便开闸卖水。
那人看着杜牧的样子,知道他是外地来的人,便说:“客人哪!你不晓得这木瓜铺的规矩。我们李大户就指望这水塘发财,我也指望它喝酒哩!常言说,‘杀不了穷人,富不了财主’。就这样,嘿嘿!”
杜牧一听,怒火满胸。他正要发作,转而一想:“若告到衙门,就算官司打赢了,也拖延了时辰,耽误了庄稼。我何不如此如此,谅李大户也不敢伤我一根汗毛。”于是,他转身回到木瓜铺,把他的想法对几个带头求雨的德高望重的老农们说了。
老农们一听,齐说:“既然先生这样好心,天不下雨,只好铤而走险了!”
傍晚,杜牧在前,后面跟着一个书童,挑着食盒和酒,径向“百善堂”水塘走去。他们来到塘埂上,杜牧让书童打开食盒,摆出菜肴,和书童席地而坐,对斟对饮起来。那个看水的家丁闻着酒香,便流着口水凑过来无话找话地问道:“原来是早上见面的那位先生,请问尊姓大名?”
“嘿,一回生,两回熟,请坐。我是杜牧,今日来此喝酒观山景。来,坐下来饮一杯,烟酒自古不分家嘛!”
那个家丁本来就是牙齿朝外生,听杜牧这么一说,便一屁股坐下来,大吃大喝起来。
杜牧看一下山景,劝家丁喝一杯酒,一直把那家丁灌得烂醉如泥。杜牧心中大喜,便同书童一起撬开闸门,哗哗的塘水直往下流。看着哗哗的流水,村民乐,他也乐,随即铺纸提笔,模仿村民唱的求雨歌,写了这首诗。
村民一见,更加高兴,纷纷向杜牧敬酒,杜牧一一接受。随后,杜牧便把写好的诗挂在家丁身上,离开了木瓜铺,又继续他的远游。
待到那家丁酒醒,日头已上三竿。他一看满塘水被放掉了一大半,大吃一惊,赶忙去禀告李大户。
李大户听了大怒,马上带着家丁赶来抓开闸放水的人。他一眼瞥见守塘家丁身上挂着的那张纸,连忙念下去,当他念到“寄言大户,勿难村民;如有能耐,请惩杜牧”时,忙问:“杜牧是谁?”
账房答道:“是一个到处游荡的诗人,连衙门也让他三分!”
李大户一听,像泄了气的皮球。他气不打一处来,边扇那家丁的耳光边骂道:“浑蛋!都是你贪杯误事,没有看好塘水……”
杜牧放了半塘水,给庄稼缓了口气。后来,又接连下了几场雨,这一年,村民们迎来了五谷丰收。
题商山四皓庙一绝
杜牧
吕氏强梁嗣子柔,
我于天性岂恩仇。
南军不袒左边袖,
四老安刘是灭刘。
在分析了汉高祖为何不能求得贤臣之后,杜牧又进一步思考了之后发生的事。
汉高祖在给戚夫人唱楚歌之后几个月,就因病辞世了。高祖一死,太子刘盈即位,是为惠帝。惠帝是个柔弱的少年,大权操纵在太后吕雉手中。高祖刚死时,吕后秘不发丧,阴谋杀尽功臣。阴谋失败后,接着就迫害她最恨的戚夫人。吕后下令,将戚夫人的头发拔光,穿上奴隶的衣服,关在冷宫中,勒令每天舂米,而且都有定额。在痛苦的环境中,戚夫人思念自己的儿子。高祖生前曾经派一个名叫周昌的大臣,专门保护赵王如意。他是吕后第二个要迫害的人。吕后为了杀死如意,先下令召周昌入都,周昌不敢不去。他一离开,吕后立即又将赵王如意召至长安,准备斩草除根。没想到汉惠帝是位很仁爱的兄长,他本来就不同意母亲对戚夫人下的毒手,现在又召赵王入都,明明是要杀害他。于是惠帝亲自将赵王召入宫中,和自己同吃同住,使得吕后无法下手。这年冬天,惠帝早起打猎,赵王因为年幼,尚在熟睡,惠帝不忍心叫醒他。谁知仅仅离开半天,回来时赵王已经七窍流血而死。惠帝知道是母后派人干的,只好将下手的人查处了事。
吕后并未就此罢休,她下令将戚夫人手脚砍去,挖掉双眼,药哑喉咙,熏聋双耳,然后扔在厕所当中。她还派人通知惠帝来看“人彘”。惠帝一看,又惊又怕,问是什么东西,左右都不敢说。惠帝反复追问,才有人说是戚夫人。惠帝悲痛至极,说:“这哪里是人能干出的事情?”由于悲痛无处发泄,又长时间不吃不睡,又哭又笑,惠帝几乎成了一个半傻的人。吕后见了,并不着急,觉得自己专权的机会到了。她大力扶植吕家的势力,想把汉朝变成吕家的天下。
吕后的做法受到了刘邦旧臣的反对。他们都在等待时机。吕后临朝八年后病死,临终前再三叮嘱吕家的人,掌管好南北两军,以免首都有变。不久,外地的刘氏王侯纷纷起兵要消灭吕氏,在首都的陈平和周勃趁此机会,弄到兵符,由周勃拿着进入北军,假传圣旨,威胁吕禄交出北军将军印。见识短浅的吕禄真交了出来。周勃立刻召集北军,下令说:“为吕氏者右袒,刘氏左袒。”全军几乎都左袒。与此同时,刘章带兵进入未央宫,杀死其他吕家的人。吕氏的势力,至此终于被铲除。
在这段时间内,原来辅佐惠帝的商山四皓呢?历史上没有记载,看来他们什么也没有干。杜牧思考这段历史,写了这首诗。
诗的意思是:吕后为人强横,儿子刘盈却为人柔弱,从天性上看,吕后和儿子之间,怎么会发生化恩为仇的事情呢?当年周勃在北军下令时,如果将士们都不袒露左臂,那商山四皓下山巩固太子刘盈的地位,不仅没有能够安定刘家的天下,相反却因为刘盈的柔弱无能,四皓又出不了什么好主意,刘家的天下必然会被吕家取而代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