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主简介]
疏广,生卒年不详。西汉东海兰陵(今山东枣庄东南)人。字仲翁。少好学,明《春秋》。居家设馆授徒,远方的人都前来就学。后被征为博士太中大夫。宣帝地节三年(公元67年),任太子少傅。兄子疏受亦任少傅。在任五年,皆称病还乡。
诫子孙
[原文]
吾岂老悖不念子孙哉[1]?顾自有旧田庐[2],令子孙勤力其中,足以共衣食[3],与凡人齐。今复增益之以为赢馀[4],但教子孙怠惰耳。贤而多财,则损其志;愚而多财,则益其过。且夫富贵,众人所怨也;吾既亡以教化子孙[5],不欲益其过而生怨。又此金者,圣主所以惠养老臣也,故乐与乡党宗族共飨其赐[6],以尽吾馀日,不亦可乎!
——节录自《汉书·疏广传》
[注释]
[1]老悖:老糊涂。悖:昏乱。
[2]顾:回顾,转头看。庐:本指乡村一户人家所占的房地,引申为村房或小屋的通称。
[3]共:“供”的古字。
[4]益:加多。赢馀:剩余;多余。
[5]亡:通“无”。教化:教育感化。
[6]乡党:周制以五百家为党,—万二千五百家为乡,后因以“乡党”泛指乡里。宗族:同宗同族之人。宗,同祖。飨:用酒食款待人,请人享受。
[译文]
我难道是老糊涂了,不顾念子孙吗?因为考虑到家中本来就有田地房屋,让子孙在其中辛勤劳作,足够供给他们穿的和吃的了,可以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现在再给他们增多田产使有剩余,则只是教子孙懈怠懒惰罢了。子孙如果贤明但财产很多,就会有损他们的志向;如果愚笨而财产又多,就会增加他们的过错。况且富贵,是众人所怨恨的;我既然没有用来教育感化子孙的德行,也就不打算为他们购置田产以增多他们的过失,从而使众人产生怨恨。再说这些金银,是圣明的君主赐给我的恩惠,让我用来养老的,因此我也就乐意和同乡同族的人来共同享受皇上的赏赐,过完我剩下的日子,不也是可以的吗?
[评析]
疏广辞官归乡后,用皇帝赐给他的养老金每天在家里设宴,和族人故旧宾客共乐。他的子孙见到这种情况,就通过他人来劝说疏广要他为子孙多购置一些田地和房屋。疏广于是说了上面这段话。在这段训诫中,疏广说明自己并不是不为自己的子孙打算,他考虑的是要让子孙利用旧有的田产,辛勤劳作,这样才不至于弄到连普通人的生活都过不上的地步。
诫侄受
[原文]
吾闻“知足不辱,知止不殆[1]”,“功遂身退,天之道也[2]”,今仕官至二千石[3],宦成名立,如此不去,惧有后悔。岂如父子相随出关[4],归老故乡,以寿命终,不亦善乎?
——节录自《汉书·疏广传》
[注释]
[1]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语见《老子》。殆:危险。
[2]功遂身退,天之道也:语见《老子》。遂:成功。
[3]仕:做官。二千石:汉代对郡守的通称。汉郡守俸禄为二千石,即月俸百二十斛,因有此称。疏广这里是说自己任少傅—职,相当郡守职务。
[4]关:指函谷关。
[译文]
我听说“一个人知道满足就不会受辱,知道适可而止就不会有危险”,“功业建立以后,能及时引退,这就符合客观的规律”。现在我们做到了俸禄二千石的官,官也做了,名声也树立了,到这个地步还不辞官离去,恐怕以后会后悔。不如我们叔侄相随出了函谷关,回到故乡去安享晚年,不也是很好吗?
[评析]
从这段训诫中我们可以看出封建社会官场险恶。一个读书人今天可能仕途得意,平步青云,但同僚间勾心斗角,随时都有丢掉乌纱帽的可能。尤其伴君如伴虎,稍不留意,一旦触犯“龙颜”,随时都有杀身灭族的危险。疏广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能在功成名就之日,告诫侄子疏受要知足,要适可而止,及时引退,“归老故乡,以寿命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