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都惊讶异常。但两人又强迫自己把这谁都会很自然产生的惊愕埋藏在心里,不让它们流露分毫。
但听差弗里科兰却把这种高空飞翔带来的恐惧展现得淋漓尽致。
提升螺旋桨永不停歇地高速在头顶旋转着,这期间转速尽管已算很快了,但罗布尔想让它再次升高的话,转速能够达到此时的三倍。
但推进螺旋桨转得并不快,它转动的时速仅为20公里。
两位“信天翁号”上的贵宾向平台下俯瞰,有一条类似小溪的、长长的、九曲百折的水带映入眼帘。这一带地势起伏较大,小溪在阳光漫洒波澜不惊的泻湖间蜿蜒穿行。但事实上,这是一条大江,并是该国最大的河流之一。一条山脉自河的左岸绵延伸展开来。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这是什么地方?”普吕当大叔用气得发抖的声音说。
“我没有这个义务。”罗布尔答道。
“那这是往哪儿去?”菲尔·艾文思问道。
“飞越天空。”
“需要多长时间?……”
“该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
“这也叫周游世界吧?”菲尔·艾文思嘲讽地问。
“不仅如此。”罗布尔答道。
“如果我们不愿意做这样的旅行呢?……”普吕当大叔问。
“你们无权反抗!”
这就是“信天翁号”上的主人和客人(免得说:他的俘虏们)
间未来关系的序幕,但是,看来他是想留给他们一点自由时间,让他们恢复恢复体力,欣赏一下载着他们在太空遨游的这台令人叹为观止的飞行器,八成还会歌颂一番这部机器的发明者,于是他悠闲地在平台上来回踱着步,也好让他们的心情更加放松地参观各种精巧的设计和装配,或者饱览脚下美不胜收、扑朔迷离的景色。
“普吕当大叔,”菲尔·艾文思说,“要是我没看错的话,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加拿大中部的上空。流向西北方的那条河是劳伦斯河。
我们刚飞过的那座城,是魁北克市。”
确实是香普兰老城,城内的白铁皮屋顶在阳光下就像无数镜子一样闪闪发光。照这么看,“信天翁号”已经飞到了北纬46度——怪不得天亮得那么早,白昼又那么异乎往日的长。
“对,”菲尔·艾文思又说,“正是那个圆形剧场式的城市,瞧那耸立着城堡的小山,还有北美的直布罗陀海峡!那儿是英国式、法国式的大教堂!那儿,圆屋顶上插着英国国旗的,是海关!”
菲尔·艾文思话音未落,这座加拿大的重镇已慢慢远去。飞行器开始进入层层云海,大地也随之被遮住了。
罗布尔见两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信天翁号”的外部结构上,于是走过来问道:“喂,先生们,现在你们总该相信比空气重的机器也能够飞行了吧?”
这让人难以否认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但韦尔顿学会的主席和秘书却避而不答。
“你们不回答?”罗布尔又说,“可能是饿得没力气说话了!
……那真是太怠慢了,请相信我是不会用这种对健康无益的大气来招待你们的。你们的第一顿午餐早已准备好了。”
两位贵宾正饿得眼睛发蓝,也就抛掉斯文,暂不客气了;既然你带我们上天,请我们吃饭也是应该的,这样,等罗布尔放他们重返地面时,不至于由于饥饿而无法活动。
由厨师把他们领到尾部舱楼的餐厅里,一桌干净的饭菜早在等候他们了。这是他们此行的雅座。菜是各种各样的罐头,其中有一种像切糕一样的东西,由面粉和肉末混合而成,里面还掺有一些肥肉用来提味。把这种东西加水煮沸后,便成为一种很好喝的汤,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煎好的切成片的火腿以及沏好的茶。
他们并没有抛弃可怜的弗里科兰,他也得到了一份这样的汤,被安排在甲板前部的厨房用餐,他一定是饿得不行了才勉强把它吃下去,否则由于吓得失灵的下颌骨可能不会听命于他。
“要是飞船裂开怎么办!……要是飞船掉下去怎么办!……”
倒霉的黑人反复唠叨着。
这让他恐惧万分,设想一下:从1,500米的高度掉下去,岂不是会摔成肉酱!
过了一个钟头,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用过餐又来到平台上。罗布尔不在,尾部的玻璃舱里,舵手的双眼盯着罗盘,镇定地严格按照罗布尔指定的航线前进。
其他人可能都在舱里吃午饭吧,只有一位机械师助手从一个舱楼到另一个舱楼,依次巡视着。
“信天翁号”已经飞出云区,大地在他们身下1,500米处又重现了。尽管知道飞行器飞行的速度很快,但到底有多快,两位同行却只能做一些大略的估计。
“真是令人出乎预料!”菲尔·艾文思说。
“别轻易上他的当。”普吕当大叔答道。
他们走到船头,向西方的地平线遥望。
“啊!又看到一座城市!”菲尔·艾文思说。
“能认出它吗?”
“能!我感觉很像蒙特利尔。”
“蒙特利尔?……但我们离开魁北克还不到两小时啊!”
“这表明,这个飞行器的飞行时速至少有25法里。”
“信天翁号”的确有这么高的速度。乘客们之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不畅,是因为当时正顺风飞行。要是在无风的情况下飞行,这种速度就会让人感到很不舒服,因为这已差不多与特快列车的速度相当。要是在逆风的天空中飞行,那就更不堪忍受了。
菲尔·艾文思说得很正确。“信天翁号”下方出现的确实是蒙特利尔,看到维多利亚桥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认出来。就像威尼斯泻湖上的高架铁路桥一样,这是圣劳伦斯河上的一座管状桥。接着,他们又认出了蒙特利尔那宽阔的马路、巨型的商场、银行大厦和那座模仿罗马圣彼得教堂风格的刚刚峻工的大教堂,后来,他们还认出了能俯视全城、如今已被建成了一座美丽公园的皇家峰。
多亏菲尔·艾文思曾经到加拿大的一些重镇旅游过,这样,不用向罗布尔请教他也能认出其中一些城市来。过了蒙特利尔,他们于下午1点半又来到了渥太华上空。从高空俯瞰,瀑布群就像一锅烧得正沸的开水,翻滚着水花四溅,蔚为壮观。
“那是议会大厦。”菲尔·艾文思说。
他指着山顶上一个五颜六色的类似纽伦堡玩具似的东西,这个建筑颇像伦敦议会大厦,和类似罗马圣彼得教堂的蒙特利尔大教堂一样。这不必大惊小怪。事实已证明这是渥太华。
渥太华也很快向远方的地平线飘去,不久就变成辽阔大地上的一枚纽扣。
罗布尔再次走上甲板时已差不多2点钟了。工头汤姆·特纳跟上来。罗布尔回头对他只说了三个字,他又把命令传达给在前部和尾舱里的两位助手。舵手收到指示便改变了“信天翁号”的飞行方向,与此同时,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注意到飞行器的推进螺旋桨的转速明显加快了。
事实上,它的速度还可再提高一倍,可以超过地球上当时最快的机动工具前进的速度。
可能大家都知道鱼雷可以达到的速度是每小时40公里;英、法铁路的火车的时速为100公里;美国冰河上的冰橇时速为1l5公里;帕特森工厂制造的用齿轮传动的机车,在伊利湖线路上的速度可达每小时130公里;特伦顿与泽西城之间的机车的时速达到137公里。
而一旦“信天翁”号的推进器提高到最大的功率,它能使飞行时速达200公里(即每秒50米)。
这个速度与可以把大树连根拔起的飓风速度相当,与1881年9月21日,卡奥尔那场风暴中每小时194公里的大风速度接近,相当于信鸽的飞行速度,只有燕子(每秒可飞67米)和雨燕(每秒可飞89米)的飞行速度能够超过它。
所以,罗布尔很自信地扬言:如果“信天翁”号发挥出它的全部潜能,就能用200小时,即八天之内绕地球游一周。
而且,它不必沿着地球上45万公里——即相当于赤道周长11倍的铁路行驶,它直接利用空气用最直接的路线来完成。
现在,一切都不用再加解释了,那个使得新、旧大陆公民乐此不疲、如醉如痴的“流星”就是“信天翁”号;那空中的号角声是工头汤姆·特纳的喇叭发出的;那些亚欧美各洲的有名 建筑上的奇特旗帜,就是罗布尔“第七部分”的旗帜。
以前,为了不让人发现,罗布尔采取了万事谨慎的态度:尽量在夜间航行,必要时才用舷灯照一下路;到了白天,便藏匿于云层之上。现在,他好像不想再掩饰自己成功的自豪了,他赶到费城,出现在韦尔顿学会的会议厅,要说不是为了将他的惊人发明向公众展示,以事实本身来说服那些顽固愚蠢的人,又是为了什么?
大家早已知道了他,那他将得到了怎样的礼遇。现在,我们来看看他会怎样报复韦尔顿学会的主席和秘书。
当罗布尔向两人走近时,他们都努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态度来掩饰对所见所闻的吃惊。很明显,这两个美国佬的思想里有着多么难以根除的顽固。
罗布尔也装作根本没有察觉到。尽管他们中断谈话两个多小时了,但他却像从未中断过一般接着往下说:“先生们,你们可能纳闷,这个在空中飞行如此方便的机器,能否承受得了更高的速度?要是它不能战胜空间,它就不配叫做‘征服空间了’。我曾预想过大气层是一个牢靠的支点,事实上的确如此。
我明白,要战胜风,就只有比风更强大才行,我做到了。我不需要任何风帆推动,也不需依靠木桨或车轮,更不需要铺设铁轨来使自己行驶得更快。有大气就足够了。我周围的大气就和包围在潜水艇周围的水一样,我的推进器在空气中的旋转和轮船的螺旋桨在水中旋转是一样的原理。这就是我解决飞行问题的办法。这是气球或别的比空气轻的装置永远做不到的。”
两位同行沉默不语。罗布尔并不在意,他只是微微笑了笑,接着又问道。
“你们大概在想,‘信天翁号’除了这种水平行驶的能力以外,是否在上升下降方面具备同样的能力?也就是说,到了稀薄的高层大气时,它还能不能和飞艇相媲美?这个嘛,我劝你们休想拿‘前进号’来和它比赛。”
两人耸了耸肩膀。也许他们正想以此来反驳罗布尔。
罗布尔打了一下手势,推进螺旋桨马上停了下来。“信天翁号”
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向前滑翔了1000多米,然后就一动不动地悬浮在空中了。
罗布尔又做了个手势,提升螺旋桨的旋转速度迅速提高了,桨叶发出的响声好像进行实战演习的警报器,轰鸣声一下子升高了8度,但强度却因空气稀薄反而变小了。飞行器像只尖叫着的云雀,直冲九霄。
“主人!……主人!……它会不会散了架!”弗里科兰一再叫道。
罗布尔微微一阵冷笑,只几分钟,“信天翁号”便升到了2,700米的高度,他们的视野也一下子扩展到70英里开外的范围,接着,他们又升到了4000米的高空,气压计降到了480毫米就是证明。
试验过后,“信天翁号”又重新降了下来。高层大气气压低,空气里的含氧量少,血液中的氧气也会随之减少,人体会发生供氧不足,有些气球飞行家发生事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罗布尔觉得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于是“信天翁号”又降到了往常的高度。推进器又转了起来,以更快的速度载着他们朝西南方向飞去。
“先生们,刚才你们所想的是这些问题,现在你们看到答案了。”罗布尔说。
以后,他一直凭栏俯视着辽阔的大地,沉浸于冥想之中。
当他重新抬起头时,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已站到他面前。
“罗布尔工程师,”普吕当大叔怒火有些抑制不住了,“你以为我们在想的问题,却根本不是我们所想的,不过我们倒真想问你一个问题,并希望得到你的回答。”
“请讲。”
“你有什么权力在费城费尔蒙公园突然袭击我们?有什么权力把我们囚禁在你的舱房里?有什么权力使用暴力把我们劫持到这个飞行器上?”
“那你们又凭什么?气球主义者先生们,”罗布尔反问道,“你们凭什么在你们的学会里对我进行侮辱、起哄和人身威胁?那种阵势想起来都害怕,我能够活着出来,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答非所问,”菲尔·艾文思说,“那让我再问你一次,你有什么权力……?”
“你们真想知道?……”
“请讲!”
“那好!这就是强者的权力!”
“这是无耻之由!”
“但这就是事实!”
“那你究竟还要多久,工程师阁下,”普吕当大叔终于按捺不住了,“你的这种权力究竟还要行使多长时间才能满足呢?”
“怎么,先生们,”罗布尔用讥讽的口吻答道,“当你们只要眼睛向下一望就能欣赏到美妙绝伦的景致时,还好意思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
这时,“信天翁号”正好位于安大略湖的上空,明镜般的湖面上清晰地倒映着它的影子。它刚刚飞越库珀曾经那么富有激情地讴歌过的地区。现在正沿着这个广阔无垠的大湖群的南岸,朝着那条久负盛名的、沿途瀑布飞扬并把伊利湖水带入此处的大河飞去。
瞬时,一种震耳欲聋的、风暴般的怒吼声冲到飞行器上。仿佛是有人在大气中洒下潮湿的水雾似的,空气明显清爽起来。
下面,马蹄状的水帘汹涌奔腾。日光在水雾的折射下,形成数道彩虹,映照着这股巨大的水晶溶流,极为壮观。
瀑布的前面,是一座吊桥,像一根绷紧的线一样将两岸紧紧地拴到了一起,下游3英里开外的稍远地方,有一座悬索桥,桥上,一列火车正从加拿大驶向美国。
“尼亚加拉大瀑布!”菲尔·艾文思叫起来。
仅用一分钟,“信天翁号”就越过分隔美国和英属殖民地加拿大的那条河流,来到了辽阔的美国北部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