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南半球的7月24日,正好与北半球的1月24日相当。飞行器刚刚跨越的是经爱丁堡穿过苏格兰的56度纬线。
现在温度计上的液柱始终没越过零度线,所以要另外用供暖设备来满足各舱室取暖。
当南半球6月21日冬至后,本来白天应该越来越长,但因为“信天翁号”南飞南极,所以白天还是很短。南部太平洋尤其是靠近南极圈之后天空一直很暗淡,什么也看不清,夜间冷得出奇,必须像爱斯基摩人和火地人那样穿戴才能御寒。幸亏飞行器上各种气候适宜的衣服都有,所以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能够站在平台上不被冻僵,也能让脑筋转起来谋算他们的计划。现在见到罗布尔的机会更少了,自从那次针锋相对的廷巴克图冲撞之后,罗布尔再也没找他俩谈过话。
弗里科兰呢?他现在成了“信天翁号”上的工作人员,作了厨师弗朗索瓦·塔帕日的助手,他当然会吃到厨师的拿手好菜。而且主人并没有反对,他怎能不心花怒放,而且这样每天可以把自己关起来不出门,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终日看着、吃着美食,心中也慢慢地安定了下来。他胃口真好,但脑袋也真笨,好像是舵鸟的衍生物。
“信天翁号”究竟要飞向哪里呢?难道它真想冒险在严寒之时飞到南极的上空去?当此隆冬季节,就算不用害怕电池里的化学物质会结冰,难道能保证不冻死人吗?如果在夏季时罗布尔到南极去可能人们不会有什么想法,但在这极夜极寒之时,这不是疯了吗?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都这么想,现在尽管他们现在还是在美洲大陆的尽头,但离美国所在的那个美洲还远得很呢!
该死的罗布尔,他到底要干什么?当此之际若不把这架机器摧毁。恐怕以后也没多大意义了。
罗布尔和汤姆·特纳在6月24这天显著增加了交谈次数,他俩一次又一次地看气压表,并记了一些与气候相关的数据,这肯定不是判断飞行高度,而是有一些天气将要突变的迹象。
并且普吕当大叔注意到罗布尔把剩余的各种给养仔细地清查了一遍:既有供人生存的,也有供飞行器维持飞行的,这两样缺一不可。
这表明罗布尔可能有意返回。
“返航!”菲尔·艾文思说,“往哪儿返?”
“他们的秘密营地。”普吕当大叔答道。
“这个营地肯定在太平洋中的某个小岛上,那里有一伙罗布尔的恶棍。”
“你说得对,菲尔·艾文思,据我看,他如果从现在掉头向西,到达目的地按说很容易。”
“但他们一旦返回目的地……我们的计划不就全完了?”
“菲尔,他到不了的。”
他们基本上猜对了,“信天翁号”在这天继续向南飞了一会儿后,果然不得不返航了,从合思角海域上的冰块可以看出,整个太平洋的南部海域可能全部结冰了,就算最勇敢的航海家,驾驶着最坚固的船,面对这些浮冰构成的强大障碍也会望而生畏。
话又说回来,“信天翁号”可不是船,它会在空中跨越这些漂浮的冰山,飞越那仿佛地球头顶帽子似的南极大陆上的崇山峻岭。但现在是南极的极夜季节,去享受零下60摄氏度的滋味,它敢吗?当然不敢。
因此,“信天翁号”又飞出了100公里后就掉头返航了,径直返回太平洋中那个无人知晓的小岛。
飞行器下面是连通亚洲和美洲的液态平原,但只能靠轮船作交通。这时的海水是被称为“牛奶之海”时的特殊颜色。在阳光也无能为力的灰暗笼罩下,太平洋上面是一片乳白色。从高处望下去,整个洋面恰似平坦广阔的雪原。就算冰封住了整个大洋,大概颜色也不会有多大改变。
当然现在人们都明白了,这是由无数发光粒子的微生物磷光所致。人们不禁奇怪,怎么这种会聚一处的乳白色发光物会出现在印度洋海面以外的地方呢?
气压表从天亮后一连好几个小时一直保持在较高位置,现在却猛然降下来。这只能有一种解释——暴风雨的征兆,轮船会被这种征兆吓坏的,但飞行器却不在乎,显然太平洋海面不久前曾遭受过暴风雨的袭击。
下午1点,汤姆·特纳向罗布尔报告说:“船长,您看那儿……地平线上的那个黑点……对,正北方……会不会是一块礁石?”
“那不可能,汤姆,这一带根本就没有陆地。”
“那肯定是一条船,起码是一只小艇。”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也凑过来看汤姆·特纳指的那个黑点。
有人给罗布尔取来航海望远镜,罗布尔认真地观察着。
“确实是一艘小艇,”他说,“肯定有人在上面!”
“那是在暴风雨中的遇难者!”汤姆叫道。
“是的,可能他们的大船已在暴风雨中沉没了,罗布尔说,“可怜的家伙,如果他们找不到陆地,就会饿死、渴死在大洋中,大伙准备好,‘信天翁号’上的人不能见死不救!”
命令很快由机械师和他的两名助手来实施。飞行器逐渐向海面下降。降到100米高度时,全速向北疾驰。
真是一艘小艇,没有风,虽然桅杆上张着帆也无法行驶,显然艇上的人都丧失了划桨的能力。
艇上的五个“死人”——或者说已累得无力动弹更恰当——都在沉沉昏睡。
飞行器飞至小艇正上方,又开始下降。
小艇上印着“让内特号”,那是原先所属的那条法国轮船的名字。
“喂!”汤姆喊了一声。
飞行器离小船不足80米,照理他们应该能听到的。
但他们一点都没有反应。
“鸣枪!”罗布尔说。
一声枪响在宁静的海面上分外清晰、响亮。
“死人”堆里爬起一个恰似骷髅的瘦脸,一双无神的眼睛慌恐地四下张望。
他发现了“信天翁号”,第一反应是——惊恐地挣扎!
“别怕,朋友!”罗布尔用法语向他们喊,”你们得救了……你们是什么人?”
“‘让内特号’轮船上的大副,他们几个是船员。”那人答道。
“半月前,船沉没了……我们只好放弃了它……没来得及拿吃的、喝的。”
另外四个人也艰难地坐起身来,面无血色,有气无力,皮包骨头,他们乞求地伸出双手。
“看好了!”罗布尔喊道。
一只装淡水的桶从平台上用绳子放到小艇上。
他们围在桶上,把头伸进去喝了起来,真不忍心看这些可怜的家伙那副贪婪相。
“面包!……请给点面包!……”他们嚷着。
又用桶把食品、罐头和好几瓶咖啡甚至还有一小瓶白兰地放了下去。大副费尽力气才制止住他们那难看的吃相。
吃完后他们问:“我们漂到什么地方来了?”
“到智利海岸乔诺斯群岛50海里。”罗布尔说。
“多谢。但老不起风,何况……”
“我们拉你们到岸上!”
“请问你们是……”
“你们有幸遇到的人。”罗布尔只说了这些。
大副知道他们不想让人知道底细,就没再多问。但他怀疑这机器会有这种能力把他们拖走吗?
很快他便消除了这种忧虑,“信天翁号”用一根100多尺长的缆绳把小艇拴住,然后拖起它就向东驶去。
这方陆地的灯光到晚上10点钟就闪烁可见了。这次及时的救援可以使“让内特号”上的遇难者当作神奇的历险记讲给世人听了。
抵达乔诺斯群岛,罗布尔直到把他们拖到航道入海处才收回缆绳,这些人一边与飞行器告辞,一边祈祷上天赐福给他们的恩人,“信天翁号”又开始飞向大海。
“这架飞行器的优点还真是多。竟然具备海上救援功能,要是换作气球,就算吹得再圆,遇到此类事情也束手无策。”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表面上尽管表现得不屑一顾,但从内心里不得不对它的优秀功能表示赞叹。
大海上一直很不平静,种种迹象让人放心不下。随着海风愈吹愈烈,气压表又降低了几个毫米,飞行器的螺旋桨被吹得忽而尖声长啸,忽而悄无声息,要是换作帆船,遇到这种天气一般都会把两张主桅帆和一张前桅帆都放下来。大家不安地看到气候变化预测管变得混浊起来,风也即将变成西北风。
午夜1点狂风大作,不过“信天翁号”依靠螺旋桨强大的旋转,依然能逆风而行,速度可达每小时4~5法里。但再想提高速度已很困难了。
这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风暴显然将很快发生,这种现象在如此高的纬度本来少见得很,通常在大西洋被称为飓风,到中国沿海称台风,而在撒哈拉叫西蒙风,等到了西部海岸又会称之为陆龙卷。这些指的都是这种风暴,一种令人恐惧的旋转剧烈的风暴,它可以吞下任何一种大船,把它卷进漩涡中,那里猛烈的水势会把它们拆得四分五裂;而惟一平静的地方是漩涡中心。
罗布尔对这些都很了解,要想最终躲开风暴,只有十分谨慎地驾驶飞行器升到高空才能摆脱风暴旋转时的强大吸引力,但他还从来没失败过,关键是要迅速,因为即使最短的一瞬也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风力越来越猛,把波涛的浪尖都狠狠地压下去了,在海面上激起了一层白雾。风暴显然正高速向南方猛扑过来。
“提升!”罗布尔命令道。
“提升喽!”汤姆·特纳高声传达。
“信天翁号”使足了力气斜刺西南天空,仿佛在攀登一道斜坡。
气压计的水银柱不久又下降了8毫米,但很快又跌落了12毫米。与此同时,“信天翁号”升高受到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