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翁号”环球飞行已经很久了,人们肯定会提出许多疑问。
这个罗布尔到底是什么人?时至今日,读者所知道的仅仅是他的名字。他的一生都生活在天空中吗?他的飞行器是否能永不休息?是不是在某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有一个营地,在那里,就算他不需要休息,至少也该储备些给养?如果不是这样,那就太令人惊讶了。即便最凶猛的飞禽也会在某个地方有个巢穴吧。
另外,罗布尔将如何处置那两个棘手的俘虏呢?是把他们扣下来,囚禁他们一辈子呢?
还是先带着他们去畅游非洲、南美洲、澳洲、印度洋、大西洋和太平洋,使他们心悦诚服,然后再让他们恢复自由,并对他们说:“现在,先生们,希望你们能充分认识到‘比空气重的’的高明之处!”
现在给这样的问题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它要等到将来的某一天或许会解开这个奥秘!
但无论如何,罗布尔的这只巨鸟并非是到非洲的北海岸来寻找巢穴的,在突尼斯的上空,从奔角到迦太基角,它迎着夕阳,时而上升,时而滑翔,自由自在地飞着,好不畅快,稍后,它开始向内陆飞去,先是沿着隐蔽在仙人掌和夹竹桃丛中的淡黄色河流飞去,穿过迷人的迈杰尔达河谷。沿途中,它惊飞了无数只栖息在电线上、似乎在等待途中电报的鹦鹉。
夜幕降临的时候,“信天翁号”飞抵克鲁米里山边境地区的上方。假如有幸存下来的某个克鲁米里人,看到这只巨鹰的出现,他准会伏在地上乞求安拉的保佑。
第二天早晨,人们看到了波尼城及其周围秀丽的山峦。随后,又飞抵了有“小阿尔及尔”之称的菲利浦维尔,看到了新修的拱型堤岸和景色怡人的葡萄园;一株株翠绿的葡萄枝,田野里到处都是浓密的丛林,真像是从波尔多或是勃艮第地区剪过来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来到阿尔及尔的卡斯巴后,宣告了在大、小卡比利亚山脉上空的这500公里遨游的结束,飞行器上这些乘客都说,这儿的景色真是太美了!从马地福角一直延伸到佩斯卡沙嘴的开放式海港,有宫殿,清真寺院,有别墅,鳞次栉比的海滨,有漫山遍野长满葡萄的绿色山谷,有湛蓝色的地中海,海面上一艘艘好像只有蒸汽艇大小的横渡大西洋的客轮,它们在海面犁出一道道波纹。这秀丽的景色一直延续到风景如画的奥兰城。逗留在城中花园里游玩的居民肯定看到了“信天翁号”融入夜幕的繁星中。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一直在猜测着罗布尔为什么异想天开地拖着这个囚禁他们的飞行器,在阿尔及利亚——这个素有“法兰西之湖”之称的上空游荡。太阳落山后两小时,他们还以为他已经满足了他的怪念头呢,因为舵手掉过船头,“信天翁号”便转向东南方飞去。
第二天,他们飞出特勒山区时,一轮红日正从撒哈拉沙漠远方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7月8日这天白天,飞行器的飞行路线如下:首先,飞越热里威尔小镇(同拉格瓦特一样,小镇也建在沙漠的边缘,以备将来征服撒哈拉),然后,穿越斯蒂梭山口。这次山口穿越毫不轻松,主要是因为逆风飞行,而且风力强劲;接下来便是穿越沙漠。飞行器时而行进在青翠的沙漠绿洲,时而在城堡上空缓缓漫游;时而又发狂似的一路狂奔,其速度简直超过了胡兀鹫。有很多次,船员们不得不向那些凶猛的胡兀鹫鸟群开炮。那些胡兀鹫,12~15只一群,无所顾忌地朝着飞行器乱撞一气,可把弗里科兰吓晕了。
如果说胡兀鹫的回应无非是些令人恐惧的鸣叫,或是啄敲爪击,而那些同样可怕的土著人却毫不吝惜他们的枪弹,特别是飞行器飞经盐山的时候。
紫青色的山梁从盐山透过银白色的外套显露出来。广袤的撒哈拉沙漠出现在面前。阿布戴尔·卡德营地的旧址便沉睡在此处,对于欧洲旅行家来说,这里,特别是贝尼——姆扎尔联合管辖区,永远是个恐怖地带。
西蒙风挟着粉红色的沙粒像刀子似地划过地面,很像是汪洋中的潮头在水面上汹涌而来。为了避开锋利的西蒙风,“信天翁号”不得不提升飞行高度。荒凉的谢勃加高原上灰黑色的熔岩渣一直铺洒到清爽的、绿荫荫的安·马新山谷。整个地区一览无余,但地表的变化之大出人意料。满目苍翠的山岭后面,紧接着便是灰蒙蒙绵延起伏的丘陵,远处,是激流汹涌的沙漠季节河。棕榈树林围拢着一座清真寺及建在小山丘上的大片茅屋,这座清真寺就是梅特利蒂寺。有一位伟大的宗教领袖,伊斯兰隐士西迪·希克就是在这里过着单调的生活,年复一年。
黄昏以前,飞行器已在散布着大沙丘的荒原上空飞行了几百公里。如果想暂时歇息一会儿,“信天翁号”本可以在位于浓密的棕榈林中的瓦尔格拉绿洲着陆。从飞行器上,这座城市的三个区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苏丹旧宫——一个筑有工事的城堡、由太阳晒干的土砖砌成的房子,挖设在山谷里的自流井。“信天翁号”本可以在这里储备用水,只是,由于它那惊人的速度,水箱里在克什米尔山谷汲取的印度河河水尚未用完。
瓦尔格拉城中杂居的阿拉伯人、姆扎布人和黑人也肯定看到了“信天翁号”,因为它得到了数百发枪弹的热烈欢迎,但这些子弹还没升到它身旁就掉下去了。
夜色更浓了,这是沙漠所特有的那种沉寂的夜晚,即费利西安·达维德曾用极其优美的乐谱记下了一切奥秘的那个夜晚。
以后的几个小时,飞行器掉头向西南飞行,横越通往古累阿城的条条道路,其中的一条就是由勇敢的法国人迪韦里埃于1859年找到的。
黑夜中,根本看不到根据杜邦歇尔计划正在修建的穿越撒哈拉的铁路。设计中,这条长长的铁道纽带将路经拉格瓦特和加达雅,把阿尔及尔和廷巴克图连在一起,然后再直达几内亚湾。
现在,“信天翁号”已跨过北回归线,来到了赤道地区。随继它飞越了莱恩少校1846年命归黄泉的那条路,还越过了从摩洛哥通往苏丹的商路,在图阿雷格人横行霸道的那段沙漠地带,从飞行器上可以听到传闻中的“沙漠之歌”。那舒缓哀怨的靡靡之音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似的。
惟一有趣的遭遇是:有一群蝗虫漫天飞来,挤满了平台,给飞行器增添了重重的负荷,险些“坠落”了。大家连忙把这些超载物赶了下去,只有弗朗索瓦·塔帕日储存了几百只以备食用。蝗虫被烹调后味道极其鲜美,连弗里科兰都一时忘掉了恐惧。
“就和虾一个味。”他说。
这时,飞行器距瓦尔格拉大约1,800公里,已到了辽阔的苏丹王国北部边境附近。
下午2点时,一座城市出现在尼日尔河的拐弯处。那就是延巴克图。
如果说从古至今只有旧大陆的探险家,如巴图达、英伯特、芒戈·帕克、亚当斯、莱恩、卡耶巴思、伦兹等到过这座非洲的麦加城,那么从今天起,又有两位美国人,由于不平凡的遭遇而带来的机会,将可以在返回美国之后——如果他们真地能回去——就会大谈他们的所见所闻甚至所嗅了!
所见,是因为他们可以把这座边长五六公里的三角形城市的每个角落一目了然;所闻,是因为城里这天正好赶大集,喧闹声鼎沸;所嗅,是因为他们的嗅觉神经受到从尤布·卡靡广场散发出的难闻气味的强烈刺激,那儿,就在索玛依斯王的宫殿旁边,有个大肉铺。
罗布尔认为应该告诉他的两位贵宾,他们有幸观赏的这座城市正是沦落在塔格涅的图阿雷格人之手的苏丹名城。
“先生们,廷巴克图到了。”他说话的声调和12天前对他们说“先生们,印度到了”一样。
接着他又说:“廷巴克图位于北纬18度,西经5度56分,平均海拔245米。这是个人口有12,000~13,000的重镇,曾因艺术和科学而闻名——诸位是不是有意在这里停留几天?”
这个从罗布尔口中提出的建议,不过是讽刺。
“不过,”他又说,“对于外国人来讲,跑到这里的黑人、柏柏尔人、福拉那人和阿拉伯人中间,那可是非常危险的事——我还要特别嘱咐一句,他们可能会对我们的飞行器很不友好。”
“不过,”菲尔·艾文思用同样的口吻回敬他,“为了能得到和你道别的快乐,我们倒更愿意去冒受土著人怠慢的风险,监狱换监狱,廷巴克图总比‘信天翁号’让人感觉舒服!”
“有自己的看法。”罗布尔反驳说,“反正我是不会傻到这个程度,因为我要对肯屈尊与我一起旅行的贵宾的安全负责……”
“依你看,罗布尔先生,”普吕当大叔又怒火难捺了,“你对我们的管制还觉得不理想,是吗?除了绑架我们,你还要随时侮辱我们?”
“唉,没有!大不了是讽刺!”
“我要和你这个恶棍决斗!”
“要决斗?”罗布尔大声叫道,“如果决斗,我们中就必定有一个人要倒下去。”
“那还用说。”
“不,普吕当大叔,我打算让您活下去!”
“还是先保重你自己吧,这样才算明智!”